,从深蓝到泛白。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混淆忽略了。
小时候曾经收到的那些情书,最后的归宿是碎在谁的指尖?
在他还不像现在这样孤独避世的时候,曾经影影绰绰有过好感的人,去了哪里?
腥咸冰冷的海水渐渐满进了柜子里,逐渐盖过他的脚踝小腿和膝盖。
柏里深吸一口气,身体下沉,冰冷的水面浸过头顶。模糊的声音沿着水纹从脑海深处传来。
“你是同性恋?太好了。”
“你也来爱爸爸。跟妈妈一起,一起爱爸爸。”
水温骤然降低,几欲成冰。他手脚都冻得僵硬了,怎么都浮不出水面。
不断降低的体温,反而让那些被刻意混淆隐藏的部分越发清晰起来。
他并不是因为不听话被送进医院里“管教”的。
是因为说谎。
不要承认。
妈妈的表情是这么告诉他的。
那张摇晃的床。柜门缝中窥见的艳色。声声入耳的交缠。
潜意识里,他知道为什么。
那是他宁愿被送到医院承受暗无天日的驯化和折磨,也绝不接受的结果。
那是他被母亲反复叮嘱多年,有待一日必定要远离这里,重新开始生活的根源。
无边的寒意蔓延开来。
冷。柏里想朝手心里呵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早已被冰封在了深水里动弹不得。只能看着日光一点点往上爬,期待它朝自己身上施舍一些可使融化的暖意。
冰封逐渐炸开裂纹。在稀稀疏疏的碎裂声响中,混着谁的一句——
“我等着你。”
柏里骤然睁开眼睛,被透窗照进的正午阳光晃了眼。
“……”
什么时间了?
思绪回到现实,他慢吞吞地下床,给手机充上了电。
开机的瞬间,未接电话和未读简讯一拥而入,重复震动了几十遍才停下来。
柏里一条条地看完,一条条地点了删除。指尖悬空在最后一条上。
“无论什么时候想见我,上游戏。我在游戏里等着你。”
片刻后,他把最后一条简讯也删除干净,放下手机重新倒回床上。
闭着眼,手指触到床头的游戏头盔。
温良久的出现像一场漩涡,将他从原本的轨迹里拉了出来。突如其来,不期而至。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引入其中深陷不已,顺着他的轨迹徘徊了许久。
只有及时抽身出来才会清醒,才能发现,他们本就是方向不一的水流,注定会汇入不同的目的地。
一时的徘徊只是个插曲,会阻挡他前行的步伐。他早晚会意识到这一点,然后回到自己的轨迹上。
或许现在及时清醒回来,还算是件好事。
手机又响了一声。他坐起来看,是慕羡发来的简讯;“睡醒了没?一般人类的午间进食时间到了。饭否?”
柏里回,“醒了,马上就吃。”
放下手机,他不再犹豫地连线头盔登入了游戏。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温良久正在房间里补觉,何戟在客厅里等外卖顺便把他想要的小功能赶工出来。
刚测试完成。上线后定位讯息就发了过来。
“嘿。”
何戟确认了两遍,端着电脑去敲温良久的房门。手指刚放上去,门就被人从内拉开了。
温良久的声音带着浓重困意,还有努力克制的起床气,“做好了?”
“好了。也是赶巧。”
他说,“就现在。”
话音刚落,温良久毫不停顿地绕过他走进了隔壁房间,重新躺入游戏仓。
游戏房间里依旧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柏里站在山巅之上,背后是再多退两步就会跌得粉身碎骨的万丈高崖。
在空中短暂盘旋后,温良久降落在他面前,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困意全无,“我……简讯你看了吗?”
“看了。”
柏里的头上飘起一行气泡,“我是来拉黑你的。”
“……”
温良久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我要删号了。”
柏里说,“以后不上游戏了。”
“你上次也这么说的。”
温良久惯性嘲笑,“我信你才有鬼。”
“……”
柏里面无表情地拉出好友页,手指戳向列表。
“——慢着!”
温良久皱了眉头,“你说真的?”
“可都不玩游戏了,还拉黑我干什么?”
无论如何,拉黑这种行为,划分界限的态度太明显了。
柏里低头沉默了一片刻,再次抬眼,平静地直视他,“我听见了,你们说的话。”
是意料之中,温良久心里却仍旧狠狠坠了一下,“那你觉得……”
“恶心。”
柏里说。
“……啊。”
温良久木讷地应了一声。针刺般的两个字突然钉进心里,他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是吗。”
“我不讨厌,你的朋友们。”
柏里说,“但我不是,你物件。”
温良久终于回过神来。望着他,说出了期期艾艾,徘徊在舌尖无数次的话,“你……可以是啊。”
“你,不能是吗?”
柏里低头,抿紧了嘴唇。
人心是不会满足的。一旦得到一点点,就还想要更多。
越拖下去,越会出问题。
与其看他以后对自己做不到的事失望,不如就在这里结束。对彼此都好。
其实也并没有真的开始过什么,柏里想,这样最好。
他的头顶浮出一行字。
“抱歉,我不想谈恋爱。”
温良久脱口而出,“为什么?”
柏里摇摇头,低声说,“我们不一样。”
温良久愣住。乍一听完全没懂,脑子突然短路了一会儿。
……哪里不一样。
难道是性别不一样?
我的小百里难道是个男装大佬??
我他妈被一个男装大佬掰直了???
他怔住好一会儿,不可思议地反复思考这个重大失误,试探着问,“你……真的是个姐妹?”
“……”
柏里差点被他突如其来的沙雕逗笑。甚至在开口时也跟他语气趋同,“我,一男的。”
“那你怎么……”
“并且。”
柏里说,“我早就知道。你对我说的,话。”
“图书馆那次,我没有睡着。”
温良久又是一懵,“你听见了?”
“听见了。”
柏里的表情恢复成平淡,在输入框里一字一句地写,“但还能一直装着不知情。你不好奇是为什么吗?”
“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要跟你在一起过。”
温良久盯了他好一阵,突然笑了。
“我不信。”
他说,“你在骗我。”
柏里避开他的目光,“你只是不想,接受现实。”
“你说过会对我很好的。你忘了?”
温良久说,“就在医院里,当着我妈的面。”
柏里,“……抱歉。”
“你是不是前几天发烧脑子烧糊了。”
温良久上前几步,将两人间的距离骤然拉近,伸出手,“肯定是。下线,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你现在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他已经顾不得慕羡的提醒,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松手。
这就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抓不住,这个人转身就会跑得他再也找不到了。
“你冷静一点。”
柏里不看他,往旁边避开,“我们可以,好聚好散。”
神他//妈好聚好散!
温良久被气笑了。
“那好,我们老规矩,游戏定胜负。”
他说,“从这倒下去,谁先张开翅膀谁就输。输了的人就乖乖听话,比不比?”=思=兔=在=线=阅=读=
柏里皱眉,“别闹了。”
温良久:“来不来?”
“……”
最后一次。就当是最后一次。
柏里在心里默默叹气。下一秒,雪白的羽毛从头顶飘落。他展开羽翼又收拢在背后,背对着深崖,脚后跟悬空,“那就来。”
温良久站到他身边。两人同时仰倒了下去。
柏里向来是个稳妥的人,比不得他爱铤而走险不要命的性子。所以为了保证有足够的位置缓冲,离落地还有一段距离时就会张开翅膀。
温良久是这么想的。
直到两人自由落体,距离地面已经近的不能再近时,看到柏里无动于衷的动作,他才明白过来——
“操!”
眼前被巨大的阴影覆盖。柏里来不及躲避,被漆黑的羽翼收拢入怀。
落地的缓冲距离不够,他被紧抱着裹在翅膀里,在崖底的缓坡上滚了一段才停下来。
温良久觉得自己浑身都骨折了。但百分之五十的最高感官阈值,都比不上怀里这位往人心上捅刀的能力——
一旦打定了决绝的念头,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
“我赢了。”
柏里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想要站起来却也抗不过拟真的身体无力感,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
操!
操操操操操!
胸腔内滚动的火焰烧得人几乎理智全无。温良久收了翅膀,一个翻身擒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在地上。恨恨地盯着他紧抿的嘴唇,几乎想要咬上去,“你他妈至于吗!”
“宁愿摔死也不愿意跟我好是吗?”
柏里安静地躺在地上看着他。半晌,转过头。一言不发。
“……”
在他的沉默面前,温良久永远都只能妥协熄火,全身力道都卸了干净,附低身去,额头抵在他肩上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你怎么这样!”
柏里闭着眼,听见沉闷的声音从他的肩窝里传来。
“你怎么……这样啊。”
游戏里即使摔成碎片,也是不会真的“死亡”的。
但他的意思已经传达得足够明白了。
“跟你一起玩,很开心。”
柏里低声说,“但我有自己,要去的地方。”
温良久身体一颤,猛地抬头,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哪都不许去。”
他坐起身,在通讯器里快速输入一行字,一只手仍旧紧紧攥在柏里的手腕上。
“不准走。”
温良久一字一顿地重复。
“待在这,我马上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向来稳妥冷静,一个偏爱以身犯险。然而最后是不要命的人率先妥协展翅,不是为自己,是为能及时护住心上人。
——呐,渣里抠出的糖!
*
明天加更,争取渣完
要知道,我是一个甜文作者!齁死人的那种甜,不远了真的
大家坚持住!(继续溜
第89章
他甚至来不及等到柏里的回答, 话音刚落,身影就消失在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