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潼却笑不出来。
他连挂在腮边的泪都顾不上抹,忽然就像小豹子一样扑上去抱紧了梁予辰,撞得梁予辰身体一声闷响连带着后移寸许。
“所以你们没关系,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死死搂着梁予辰的腰,仰起下巴盯着。
“不能这么说,我们是朋友关系。”
纪潼嘴角瘪得像倒悬的月:“那你刚才干嘛吓我?”
梁予辰手掌向后撑着床:“我没有吓你。”
“怎么没有?你有,你完全是故意的,你知道……你知道……”知道半天,仍旧是知道不出个所以然。
今天他说话总是虎头蛇尾,开头时胆大包天,末尾处声细如蚊。
“你还没回答我,”梁予辰腾出一只手来替他擦泪,“刚才那个问题对你很重要?”
“当然。”他死里逃生,再无遮掩,“跟你有关的事对我都很重要。”
梁予辰像是不信,沉默不回应。
他立刻急得要命,用从杨骁那儿学来的手势指天为誓:“真的!哥,你相信我,我还从来没有像在乎你一样在乎过其他人,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你们俩真好过。我只要一想到你们俩可能好过,我就——”
“你就怎么样。”
“我就快死了。”
纪潼知道自己不会说好听的话,但他懂得用肢体语言表达。他将胳膊收紧,两人身体贴得更近,浑身上下如同炙热又滚烫的炭,仰头对梁予辰说:“真的,你不理我我就要死了,你跟别人在一起我就死定了。”
生就一条命,捏在别人手里,他这一年过得生不如死。
梁予辰被他严肃的模样逗笑了:“什么死不死的。”
“真的!”纪潼目光真切,语气更真切,“我一个字也不骗你,哥,我离不开你。”
梁予辰收敛起笑容:“想清楚了,不怕?”
纪潼拼命点头。
他别的不怕,只怕见不到梁予辰。此刻能再重新抱在一起,让哥哥只看着自己,那就再没什么好怕的了。他浑身血液如同一壶滚水,连躯壳都能顶破,望着想念了一年多的眉眼再也不懂矜持,脖子一伸便亲了上去。
“潼潼——”
梁予辰喉间闷响,潼潼两个字一下子被憋在了嘴里。纪潼却不管不顾,压着两瓣薄唇吻得很贪又很急。
“哥……”他含含糊糊地喊。
第68章 愿你天真永在
来到特纳的第五天,梁予辰终于有时间带纪潼出去玩。
不过严格来讲特纳并无太多可赏之景,除了民宅就是经济区,自然风光少得可怜。虽然纪潼不在乎,但他病刚好,梁予辰不想让他总闷在屋里。
耳聪目明兼鬼点子多的吴忧给他们出了个主意,让他们去听场演唱会,既可活动身心又可交流感情,总不过就是为了找个地方约会。
听了那位外国歌星的名字,纪潼其实非常感兴趣,但转念一想又说:“算了,还是不要去了,就在家休息休息吧。”
向来他是最爱热闹的,没道理一年不见就转了性。两人坐在沙发上,梁予辰见他表情由期待变顾虑,吸管**酸奶盖后递给他:“真不想去?”
自从二人确定关系纪潼就第一时间告诉了吴忧,还时时跟哥哥待在一起。他发誓没有宣誓主权的意思,只是友情通知。
此刻虽然他们不过是并肩坐在沙发上,哪怕隔着一拳的距离,彼此间也仿佛被无形的胶水粘得极紧,风吹不进水泼不进。吴忧不会去讨这没趣,坐在单人椅上抱着吉他拨弦自得其乐。
纪潼看了一旁的吴忧一眼,接过喝奶也并不喝,凑到梁予辰耳边小声说:“门票不便宜。”
花的是外币,比国内贵得多。他不想让哥哥花钱,尤其在知道哥哥赚钱不易之后。
梁予辰笑了笑:“这么节省,不像你。”
往日里近万块的鞋不要到手还要大闹天宫。
纪潼垂眸摸他的袖扣,是最普通的款式,知他简朴:“你的钱就是我的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梁予辰挑眉,端详他,见他不像是开玩笑。
“这点钱我还有,不需要你省。好不容易来一趟,哪儿都不去不觉得浪费机票钱?”
这样说也有理,签证钱也是钱,机票钱更是钱。何况待在家里还有个吴忧当电灯泡,演唱会也挺好的,看就看吧。
纪潼将吸管含在嘴里:“那我们AA。”
明明是一样的酸奶,经谁的手递过来的味道就不一样。
梁予辰问:“酸不酸。”
他咬着管摇头:“不酸。”笑了起来。
—
AA是句不可能当真的话。
当晚梁予辰在二手网站上拍好了门票,第二天一早自行开车去取。
约在批萨店门口,对方是个白人姑娘,两张票光秃秃拿在手里连个信封都没装。她说:“今晚就开演,昨天我还以为卖不出去了。”
最近来这儿开演唱会的韩日明星越来越多,放三年前特纳人民还不懂黄牛是什么,如今已经倒票倒得风生水起,连带着本土明星的票价也开始看涨。
梁予辰这两张票买来不便宜,不过还是那句话,为纪潼没有贵与便宜,只分值不值得。
白人女生见他爽快,数完了现钞顺手要将手里的薯条送他,问:“和你女朋友去看?”
“男朋友。”梁予辰推辞不接。
对方丝毫不觉有异,点了个头便走了。
回停车场的路上他就在想,如果能跟纪潼在这儿生活一辈子,其实反倒是种不错的人生。在这儿不需要面对许多的质疑或偏见,也不需要费心收敛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们可以外放,可以跟别人一样,做红橡树上的一片树叶,不起眼地过春夏秋冬。
但回到车上后,看见手机上的除夕倒数,他又醒悟自己跟纪潼犯了一样的毛病。这里虽好,却不可能避一辈子。父母尚在国内,刻板与守旧的家庭等着他们,二人迟早要回去面对,在这“世外桃源”逃又能逃到几时?
不过有这几日也是好的。梁予辰想法算不上积极,却也并不悲观。跟从前的求而不得相比,此刻的心意相通已显得弥足珍贵,做人务须知足。
—
晚间他载着纪潼出发,纪潼显得很兴奋。
“哥,这是我第二次单独坐你的车。”
掰着手指头记呢。
梁予辰替他系好安全带,逗他:“你不喜欢吴忧?”
“那倒不至于。”他立马反驳,“他这人挺可爱的,不过和你关系好得有点儿过分了。”
过分亲密即是暧昧不清,须得小心提防。
这辆二手福特有些年头,启动慢,后视镜上挂了个平安符,内销转出口。纪潼伸指拨弄了一下,刚想问这是谁买的,就听见一句:“吃醋了?”
一转头,见梁予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别看我,看路。”纪潼避而不答,但答案显而易见,因为他又问:“谁给你求的平安符?”
汽车开进马路,两旁是散立的私人别墅,草坪上有人在开除草机。
梁予辰透过车窗跟窗外的熟人打了个招呼:“Constance在中国超市买的,一包有四个,给了我一个,你不喜欢可以取下来。”
纪潼诶一声护住:“挂着挂着,你平安最重要。”
一包四个的符,还是从超市购得,上头针线活粗糙,看来看去颇难入眼。
“我记得你不信这些。”梁予辰说。
当日他送出戒指时纪潼曾以四字评价之:封建迷信。现在倒好,反过来让平安符保他平安。
车身微晃,符包也摇晃。纪潼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不闹腾,决定接受这枚难入他法眼的符。
他侧身对梁予辰说了句与当年一模一样的话:“宁可信其有。”
说完将符首的绳紧了紧。·本·作·品·由·思·兔·网·提·供·线·上·阅·读·
人无所求时不拜神佛,有所求时才知叩首。
—
演唱会对梁予辰来说算是噪音过大,但对纪潼而言可称精彩。
欧美男歌星十八般武艺样样会一点,弹完钢琴又拨弦。到吉他曲时纪潼还拿手机录了段像,说是回去要让吴忧自惭形秽。
两位“小朋友”如今终于可以坦荡当好朋友。
摇滚区是民风最奔放之处,女孩们把坑当舞池,甩开膀子随台上一同热舞,舞高兴了内衣一脱就往台上扔,结束时延展台上已经什么罩杯的都有。
纪潼兴奋极了,在梁予辰耳边喊:“哥!原来她们真的会扔内衣!”
他在综艺节目里见人说过,欧美的演唱会有这一出,算是传统。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梁予辰颇觉无奈,站在他身后守着他,戴着眼镜看这四周有种立地成佛的感觉。
这么高兴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捡回去。
他脱下眼镜揉了揉被晃酸的眼,心想,早知如此不该把票买在这一区。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难明白,纪潼虽然骨子里胆小,但对所有新奇事物都保持高度的好奇心,没见过的、没玩过的就是最有诱惑力的。
不过梁予辰这个人除外。梁予辰对他而言是游乐园的城堡,是温暖的巢,米老鼠再疯也得回城当老板,叽叽喳喳的鸟儿再野总得回巢吃虫子。
玩累了还有可供休憩的家在,还有梁予辰在,玩的时候才会更放得开。
看完演唱会已近十一点,两人牵着手往停车场走,冷风里依偎在一起。
月正当空,星罗棋布,冬日里难有的好景色。
梁予辰怕他冷,手掌包住他的手放进上衣口袋里,险些将针脚撑裂。纪潼笑他迂,“手心贴着手心放进去不就好了,干嘛非要包个拳头。”
其实梁予辰只是觉得这样更保暖。
身边人来人往脚步声嘈杂,各种各样的口音充斥耳间。男女朋友、闺蜜亲友,什么样的组合都有,像他们这样的也不稀奇。
纪潼头上戴着个捡来的牛魔王红角头饰,边走边四处张望,像在找什么东西。
梁予辰问他怎么了,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快掉的发箍:“怎么这里的演唱会散了场都没有卖夜宵的……”
“饿了?”
“还好,就是馋,好想吃学校外面的椒盐小土豆啊。”
月光下每走一步他们都在踩自己的影子,跳房子一样。恋爱后人会变得童真,这大约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说法就是会变傻。
跳了几步纪潼就忍不住笑起来:“好像白痴。”
可笑完又去踩梁予辰地上那枚鼻子。
梁予辰说:“谁会这么说自己。”
“不像么?像白痴,又像傻子。”
“像孩子。”
梁予辰说他像孩子。明明只比纪潼大五岁,但在他心里自己是大人,纪潼是孩子。
以前他总盼着纪潼长大,希望他能懂事,真的等到这一天了他又觉得遗憾,好像全然忘了从前纪潼是个多么烦人的小屁孩。
梁予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