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草场长得格外茂盛。远远地,似有回鹘人在放牧。李流光从望远镜看去,出现的回鹘人全是老弱妇孺,只偶尔有青壮男子闪过。随着他们骑马逼近,对面的回鹘人很快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但短暂的惊惶后,对方只是后退了一段距离,却并未远离这片草场。
“他们不怕我们?”李流光骑在马上问。
杜谦打马上前解释道:“这条路是去图弥渡处最近的一条路,从工坊运往回鹘的玻璃、镜子、怀表等都走这边。对面大约是已经习惯安北军的出现了。”
“不仅是习惯,怕也是听到了什么讯息。”郭凤虏上前一步,提着马鞭指向前方道:“咱们在图弥渡处的探子传来讯息,图弥渡处歌舞升平,短期内不像是有战事的样子。”他说完斜着眼看向沈倾墨,沈倾墨像是没看到一样,言简意赅道:“长安的讯息也是如此。”
郭凤虏哼了声:“圣人迟迟没有动作,莫非准备就此割让半壁江山?”
每每提到圣人,他都难掩口中的怨气。沈倾墨早已习惯,并不跟他一般见识。但他自来也不是受气的性子,轻飘飘吐出两个字“圣域”,把郭凤虏的抱怨全部堵了回去。
眼前的场景时时发生,众人都已习惯。李流光无奈,出面打圆场道:“圣人同回鹘迟早有一战,现在的僵持大约只是不得已罢了。”说到此他顿了顿,“目前双方虽然都保持克制,但世事易变,谁也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都护多注意着点对面的动静,若局势有变我会立刻赶回来,无论如何不会错过同回鹘一战。”
“七郎在哪,我便在哪。”沈倾墨紧跟着道。
两人目光交错,一切尽在不言中。
杜谦伺机问道:“咱们同回鹘人的交易还要进行吗?”
“为什么不。”李流光摆弄着手中的望远镜,轻声道:“图弥渡喜欢什么就卖给他什么。趁着战事还未起,多攒些军费出来。”
过去一个冬天,交易双方都十分满意。工坊用大量的“奢侈品”换回了数万大唐子民和源源不断的牛羊、金银珠宝等物。据安北军安插在图弥渡处的探子说,粗略估计图弥渡从大唐边镇收刮来的财富起码有四分之一流入了霍林河。
想到这背后巨大的利润,饶是郭凤虏对回鹘人厌恶到不行,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杜谦斟酌着开口:“前几天图弥渡还派人来,希望我们能加大玻璃屏风的供应。我观他的意思是想要转手卖去回鹘可汗处。”
李流光想了想说:“答应他,不过让他拿奴隶来换。他手里没有,回鹘可汗那里肯定有。还是以前的规矩,女人、孩子、男人什么都要。”
杜谦猜到李流光的心思,知道小郎君是担心万一回鹘跟大唐打起来,这些人被充作炮灰,闻言点头应是。
李流光不再说话,沉默地望着前方放牧的回鹘人,调转马头:“咱们回去罢。”
一行人来得快,去的也快,只留下远处胆战心惊的回鹘人,不知这队奇怪的安北军到底来做什么。
第二日一早,收拾妥当的李流光同沈倾墨登上了命名为“霍林河”号的飞空艇。身材高大的郭嵩焘术士紧随其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飞空艇内的布置。再后面,是郭向明和被骆弘义打发去协会涨涨见识的骆光远。因着郭向明的存在,骆光远一路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李流光回头看着几人,心中颇为无奈。他怎么都想不到舅舅说的法子竟是让杨馆术士出面邀请郭嵩焘到协会做客,而郭嵩焘术士也一口答应了,顺理成章地要跟李流光同行。理由都是现成的,郭嵩焘术士的飞空艇借给了范老先生,难不成让他走着去协会吗?
对于这个结果,李流光真真是哭笑不得。不过转念郭嵩焘术士带在他身边总比留在霍林河放心,又觉得舅舅的法子其实也不错。
事实上,李流光对郭嵩焘术士的了解并不多。实在是对方每日热衷于闲逛,而很少留在工坊。若非他自个心虚,其实郭嵩焘术士留在霍林河也没什么。
这般想着,他客气地跟郭嵩焘术士打过招呼,将最大的舱室让给了对方,自己和沈倾墨住到了隔壁,又将郭向明和骆光远安排到了对面的舱室。
待舱室分配完毕,有仆役手脚轻快地将众人的行李收拾妥当。李流光同沈倾墨看了一圈闲来无事,相约去了瞭望台。
随着飞艇缓缓升空,霍林河的全貌逐渐在两人面前展现。巨集伟的城墙将规划整齐的城市圈在其中,比之上次去云中城规模更大了些。无数的人流在城中穿梭,煤气厂、纺织厂等机械轰鸣,整座城市在晨光的照耀下生机勃勃,仿若一头雄踞草原的巨兽。
李流光想到草原对霍林河的称呼“黄金之城”和骆弘义术士评价的“奇迹之城”,心中一瞬间涌出满腔的豪情。脚下的这座城市从无到有由他一手建成。他闭上眼似乎还能想到第一次发现石炭的情景,想到郭凤虏提到建造一座新城时兴奋的样子,想到他和五郎躺在狼皮上围着篝火看星空,想到一队队的大唐子民从云中城犹如蚂蚁迁徙般来到这里……
他微微笑了起来,逆着晨光看向沈倾墨:“五郎,这是我们的城市。”
沈倾墨“嗯”了声,看李流光整个人好似发光。他伸手握住李流光的手,同他紧紧并排站一起,嘴角缓缓翘起。
——这是他跟七郎的城市!
第186章 长安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 绝胜烟柳满皇都。
一过四月, 长安的雨便多了起来。蒙蒙细雨笼罩这座古老的城市, 多情的柳枝随风摇曳,路上的行人悠闲地撑着纸伞, 欣赏着满目春光。
长安城外, 踏青的人不少。有年轻的小郎君和小娘子冒雨纵马疾驰。细雨飘落, 来不及打湿衣衫, 反而沾落了一路的欢声笑语。更多是一家几口驾着马车缓缓前行,清风吹起车帘, 一家子的温馨气息迎面而来。
这其中有几辆马车被一队黑骑卫护卫严实。从远处看马车平平无奇,但若有人近看, 便会发现马车背后金粉印刻的梅花标记,这也是晋国公府的标识。
有风吹过,一阵婴孩的笑声自马车内传出。透过青纱可见保养得宜的美妇人轻轻逗弄着怀中的婴孩, 语气温柔:“小九笑了,为什么笑啊?是不是想到阿兄了?”
美妇人身侧,一身家常衣衫的李周书无奈放下手中的书卷, 说道:“小九懂什么,他连小七都没见过。”
“没见过又如何!”美妇人柳眉挑起,“他跟小七一母同胞, 自是血脉相连。你怎知他不会想到小七?”
“想想想。”
见妻子一说到小七便偏执起来,李周书识相地妥协,继而劝慰妻子:“小七写的信你也看到了, 他在草原一切安好,只是因故不得回来。待他把那边安顿妥当,日后便长长久久侍奉在你身边。况且小七人虽然没回来,东西却没少往这里送。各式玻璃摆件、镜子、茶具库房都快要堆不下了。这些在宝市哪一件不是价值万金,说出去谁不羡慕咱们,这都是小七的孝心。”
“我缺这些东西吗?”美妇人轻哼一声,“小七不回来,送一堆东西又有何用!”
李周书轻笑起来:“若是没用,那上次金堂公主想求一架玻璃雕绘美人桌屏,你怎么舍不得?”
美妇人娇嗔他一眼:“那是小七孝敬我的东西,怎能送于他人。”
李周书摇头失笑正要说什么,突听得前方一阵喧哗。他先看了眼幼子的笑脸确定没有被吓到,才推开车窗问道:“发生了何事?”
守在车旁的护卫轻声道:“刚刚天上有黑色的仙舟前往北郊方向,引得众人喧哗。”
“怎么了?”车内美妇人问道。
李周书合上车窗,不怎么在意道:“大约是有术士从圣域来长安了,和咱们没什么干系。”%本%作%品%由%思%兔%在%线%阅%读%网%友%整%理%上%传%
两人谁也没有把这当回事,却不曾想一个时辰后,一队黑骑卫从长安的方向疾驰而来。打头的是国公府管家。对方一见到李周书跟程宛如,立刻下马跪在地上,神色惊喜道:“七郎……”说完他惊觉失言,整个上半身跪伏在地,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李流光术士回来了。”
宛如一道惊雷落下。李周书和程宛如都愣在了当场。惊喜来得太快,直如做梦般。半晌还是程宛如先回神:“小七回来了?”
管家轻声应是。
“小七在哪?”程宛如一把抓着李周书,急声问道。
管家神色敬畏:“李流光术士是从皇家术士协会派人通知府里的,具体现在哪里奴不知。”
“我们回府。”程宛如径直道,满心都是小七回来的讯息,不记得其他。李周书看她一眼,压下心中“李流光术士”五字带来的惊愕和凝重,脸上挂出轻松的笑意,扶着她道:“好,咱们回府见小七。”
……
时间往前倒退两个时辰。
当雄伟壮阔的长安城出现在千里眼中时,李流光心中蓦地生出一种解脱之感。他摆摆手示意蔡伸退下,视线所过,看到脸色已经发绿的骆光远偷偷松了口气,连一直面无表情的五郎都隐约露出一个笑容。
他心中哂然,面上却不显,抬头望着桌子对面的郭嵩焘术士,轻声道:“今天先这样吧。马上就要到协会了,在见杨馆术士之前,我和骆光远术士还须得准备一番。”
骆光远闻言飞快点头。
郭嵩焘撇撇嘴:“见杨馆小儿有什么好准备的。”
以他的年龄和身份,称呼一声“杨馆小儿”倒是没什么错。不过他也知道李流光和骆光远跟自己没法比,只得略带遗憾地收起面前的木牌,抬头吩咐一旁记账的郭向明道:“算算总账吧。”
可怜郭向明身为三阶术士,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受人敬仰的人物。即便大唐皇帝对上他也须得和颜悦色。然而此刻却像个凡间的账房伙计一样,被郭嵩焘支使着,脸上还的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他苦笑着拿出手中的记账本,上面的数字不用看也了然于胸。
他径直道:“骆光远3.9万,李流光1.7万,沈倾墨1.2万。”
这些数字须得后面加上单位贯,依着一贯钱=一两银子算,相当于短短几天的时间,骆光远输给了郭嵩焘3.9万两白银,李流光和沈倾墨分别输了1.7万和1.2万两白银。
听到这个数字,骆光远已经发绿的脸色更加绿了一些。李流光自己也有些吃惊,他知道自己输了不少,不想竟是输了这么多。不过让他意外的是,五郎竟是输的比他少。他下意识看向五郎,沈倾墨冲他笑笑,温柔道:“七郎不用担心,我在长安还有些产业,够咱们还债了。”
李流光忍不住轻笑起来,望着郭嵩焘道:“您想要怎么结算呢?积分、资源还是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