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这叫自杀未遂
欧阳修搭计程车到华城区的一家私人会馆下车，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是莫其文。
「兄弟，到了吗？」莫其文说话的声音有点低哑浑厚。
「嗯，刚到。」语毕，就看到一位年轻人双手插在裤兜里，长得一副娃娃脸，一双大大地单鳯眼笑起来略带邪气，吊儿郎当地朝他走来。
欧阳修下意识地勾起嘴角，朝对方走去。
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光看长相，路上遇到肯定会为了躲开他，宁可绕路走，他不想跟长得有点邪魅的人交朋友。
莫其文一看到他，快速向前走了几步，伸手狠狠抱了抱欧阳修，用力压了他手臂两下，说：「帮我接风洗尘还敢迟到？」
随即退后一步，稍微上下打量了两眼后神色略带诧异：「几年不见，变得更高更帅了！
「你在国外不是也混得不错！大学没念完，怎么突然回来了？」欧阳修也退了一步，好奇地问道。
「那有你C大高材生混得风生水起，我老爸说我有你三分之一的优秀，他就可以提早退休了，我在美国玩得太疯，被学校退学了。」莫其文搭着欧阳修的肩膀，表现出亳不在意的样子。
「来，带你去包厢，我们这群兄弟有四年多没见了，我一回来台湾立刻就约了你们，晓海安排了一些妹子，待会放开来玩。还是台湾好，我想死你们了。」莫其文一马当先走在前头领路。
欧阳修点点头，几句话的功夫，神情恢复平静，脸上还是挂着淡淡地笑容。
一进包厢，坐在门口的刘子颐先开口打招呼：「哟，欧阳兄，可把你盼来了，其文不回来，你就神隐不找我们玩了，老规局迟到先罚三杯。」
刘子颐戴着黑框眼镜短平头，长相是他们之中看起来最像老实人的样子，他们私下都叫他斯文败类。
其文立刻挡在他们中间，缓颊道：「饭都还没吃就开始灌酒，难怪你的局，欧阳修都不想来。」
欧阳修弯了弯嘴角，没接话。只是径自走到包厢最角落最空的位置坐下，看着一屋子的人，有一半以上都不认识。从小一起长大的就是莫其文、刘子颐跟顾晓海。
站在吧台搂着一个漂亮妹子耳语的就是顾晓海，有着一副桃花眼跟瓜子脸，对女孩子花言巧语的功力一流，名符其实的衣冠禽兽。
其他比较眼熟的都是他们以前聚会时固定约来的朋友，也没太过深交，只在在一些应酬的场合碰过几次面，不是官三代就是富三代。
莫其文一屁股在欧阳修身边坐下，翘起二郎腿替他倒了杯茶。「还是跟四年前一样那副死德性都没变。」努努嘴看向顾晓海那边。
莫其文悻悻然道：「兄弟，挺争气啊，你这不是成心的气我吗？你优秀的存在时刻提醒我们家老头，自己生个儿子都不如生颗石头，成天只会花钱。」
「我爸一天到晚叨念着要我向你学习，搞得我都觉得你才是他亲生的。」
这些话欧阳修当然听得出来他是在开玩笑的；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父执辈彼此也都十分的熟悉，这些话听了也没人会心里去。
在场几个人交换了个眼神，顾晓海拿了瓶酒过来，分别给大家倒酒。欧阳修主动举杯说：四年不见，我先干为敬，你们随意。
众人纷纷客气，一个不落全都陪着欧阳修干了杯中的酒。欧阳修也倒了一杯酒给莫其文，他也不啰嗦地朝欧阳修举杯，一口干了。
三杯过后，其他人才凑了上来跟莫其文聊聊在国外四年的情况，不知不觉大半瓶酒都喝光了，莫其文才放下酒杯，拨出一口气瘫在沙发上。旁边的人要在替他斟酒，他连忙用手盖住杯口示意拒绝了。
欧阳修一直安静的在一旁喝着酒，听着他们聊天也不太主动搭话。
莫其文转转手上酒杯的冰块晃晃脑袋，看着蓝皓说：「我出去一趟回来，觉得你是我们之中变化最大的，以后泡妞可不能找你一起去了。」
接着大笑的坐起身来拍拍他大腿说：「你身上散发着学霸的光环，果然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我老爸听到今天要约你出来，笑到嘴巴都快裂到耳朵了。」莫其文说完用夸张的手势在自己脸上比了一下。
「是吗？泡妞．．我不会跟你抢」欧阳修耸耸肩不甚在意。
刘子颐推开坐在他腿上的妹子，突然靠了过来，眼神已经有点微醺，拿了根烟点上：「欧阳修，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叫蓝皓之的？」
一时之间，欧阳修的表情有点茫然，深不见底的黑眸望向刘子颐，没有任何情绪反应。
「好像是Ｃ大新闻系，你不是也是Ｃ大的吗？」刘子颐歪着问，又抽了口烟。
喏．．．刘子颐用下巴指了指包厢吧台最里侧的一个女孩，感觉年纪比他们稍长，一头波浪卷的长发到腰，明显人工加工过的眼睛跟双眼皮，乍看非常亮眼。打扮的非常时髦俏丽，一张圆圆的脸加上完整的妆容，在男人堆里挺吃香的，就是不知道走出包厢，在大太阳底下会不会见光死。
欧阳修收回目光，改带着欵惑的表情看着刘子颐；完全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那女人是苏氏企业的小女儿苏凡的闺蜜，苏凡前几天意外车祸死了，这件事前几天上了新闻，他男朋友就是蓝皓之。听说他女友死后那哥们像变了个人，好几天没去学校，也找不到人，他们担心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说完又吐了好几个烟圈。
欧阳修面无表情，不知道想起什么才略微挑了下眉：「他确实好几天没来学校，今天打给他也没接电话。」
他原本不太确信的神情，似乎幡然若悟了什么，骤然站起身来，旋即冲出包厢，头也不回的离开。
全场最蒙的应该是莫其文跟刘子颐、顾晓海他们三个了。接着，刘子颐忽然吼了一声，用力甩掉烫到手的烟，本来喧閙声不断的包厢突然安静，大家面面相覻。
欧阳修快步地走出私人会馆，看了看手表，晚上十一点，立刻拿出手机拨电话给蓝皓之，一边招手坐上计程车。
「司机大哥，麻烦光明社群，谢谢。」欧阳修的语气依旧不急不徐。
他连续拨了五通电话，都没有人接。
他只好侧着头夹着手机，双手结了个手印，小声说了句：「现身」，招唤出「灵影者二级生」魅影。
计程车窗外立刻刮来一阵强风，一道紫气环绕整台计程车， 戴着眼罩造型的黑色面具，身材魁武的鬼将军，飞快的靠近他的车窗，快速漂移。
他假装在讲电话：「那个白痴干什么去了！」语气中带了几分火气。
「用这世界的说法，好像是殉情去了。」他嘴角擒着一抺放荡不拘的笑，但声音冷冽，犹如千年寒冰。
「这家伙脑袋里有个巨坑吧，都塞些什么垃圾在里头。」欧阳修此刻表面平静，内心暴跳如雷。
「快去吧，时间跟垃圾车一样，不等人的。」「灵影者二级生」魅影，闲来没事就爱上网学些奇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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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皓之一路悠哉地逛到了附近的沿海地带，钻入某处夹缝细孔的轨道，此为人类死后的灵魂，必经路径通往当地「阴间地府处」的入口，就是阴府在审判当地灵魂的执行处。
到了「阴间地府处」的门口，蓝皓之大刺刺地想走进去，毕竟之前锺馗带他也来过好几回了。
突然出现几个「风云道者」，把蓝皓之拦住说：「尊者，很抱歉，您不能进去。」
带头的这个，他之前来的时候见过，以为可以装熟刷脸，没想到当场被打脸。
蓝皓之很惊讶问道：「为什么，你不认得我了吗？」
他不好意思地说：「尊者，您是自毁躯体，是触犯灵界法规的灵魂者，即使您身份特别，仍然要接受羁押，走吧。」
蓝皓之被他羁押，边走边吃惊地问他：「你怎么看出我是自杀的？」。
他说：「寿终正寝死亡的人，灵魂根体是带着血气之红色，自杀而死的灵魂根体是浅蓝色。
「那你怎么分辨自杀跟意外死亡？」蓝皓之偏着头不解地看着他。
「尊者，您忘了还有渡灵者会通报吗？」说完他又冷酷地拉着蓝皓之往前走。
走没几步他似乎像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您绝对不是因为”意外”割腕死的吧。」
听他这么一说，蓝皓有点着急了：「等一下，你要带我去那？为什么我死掉，没见到半个风云道者来接我。」
这位大公无私的「风云道者」，一点也不想理蓝皓之，只是坚定地押着他走，说道：「虽然您是尊者，但阴间执法没有人情关说这套，您犯的是毁坏躯体工具，要关到海底里去执行水草的生长执行。」
蓝皓之忍不住小声嘟囊一句：「自杀搞得好像犯了天条，有这么严重？」
风云道者说：「自杀死亡是智慧不足的逃避者，算是废物，当然是重罚，等在海底关押期满后会送去当畜牲。」
蓝皓之心里暗暗叫苦：「呃，该不会我要投胎去当头猪吧。」
一阵金光闪现，锺馗出现在蓝皓之的面前，装得像不经意偶遇似的：「你的任务都还没开始执行，就迫不急待自我了断，这是在作无谓的抵抗。」
接着重重叹了口气说：「你自毁躯体而死，这可是重罪，轻放不得啊。」说完偷瞄了他一眼，想看他的反应。
蓝皓之觉得这句话百分之百是「恐吓」，撇过头气炸了，不想跟他说话。
锺馗试图缓和气氛，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你还是回去执行书册任务，我已经送过上千个风云道者下去，一直没能顺利完成，这次集结了所有的前车之鉴，我可是信心满满，对你寄予厚望呢。」
听到这，蓝皓之有点闷：「我已经死了，讲这么多也没用吧！」突然来了一位「风云道者一级生」在锺馗耳畔，不知道小声的在说些什么。
他们一起走进了「阴间地府处」。里面楼高约五层，每层都是挑高设计，空间比外头寛广许多，里面已经有好几个「渡灵者」在等着他们。
包含其中那三位陪着他喝自杀酒的「渡灵者」们。
其中一个开口跟蓝皓之说：「尊者，您终于回来了，我们可是尽忠职守的保护着您的躯体，一步都没有离开，还帮您作初步急救。」
「你现在是在争取表扬吧，刚不就是你说这是个烂躯体，不必留恋的吗？」蓝皓之看着他心虚的脸。
「我们轮流附在您的躯体止血，您没那么容易死。」那三个渡灵者抢着发言，想在锺馗面前将功补过。
此时，锺馗走过来朝蓝皓之的屁股用力踹了一脚：「有个朋友去你家找你，已经送你医院了」。
「一时半刻也不急着回去，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说吧。」他领着蓝皓之走进二楼的一间房间，地板上散发出绚丽地银色光芒。
锺馗随手一挥就变出了一套沙发茶几组出来，一屁股帅气率性的坐了下来，泡了杯热茶给他：「坐吧」。
「我还有苏凡的帐没跟你们算，为什么她会碰上这种事。」他觉得自从遇到锺馗他们开始，没一件事是顺心的。
「苏小姐的事我们也深表遗憾，这件事我们也在调查；如果那天你没跟你奶奶一起去那间宫庙，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锺馗又接着问：「你有没有想过，是有人设计安排你自杀？这太不像是你的处事作风，实在太孬了。」
蓝皓之回想，过去几天他的情绪一直陷入低潮，满脑子都是负面能量，吃不着也睡不好，日子过的像行尸走肉。
苏凡的事对他打击确实很大，但他还有奶奶跟妈妈要照顾，再怎么一蹶不振也不会做到这种地步？这真的不像他。
「你的意思是有恶灵要来搞我？目的是什么？」蓝皓之似乎有点想明白，但又想不太明白锺馗这些话的个中深意。
「记得我跟你说过，前几世你下去要编写书册时，都死于意外，没有一次是寿终正寝吧！」
「上次你回来后，跟我说你离真相不远了，要求我安排你再转世一次，誓必要亲手抓到这个杀了你四次的兔崽子。」
「待会带你去一趟磁碟塔，就是你存放记忆档案的地方，或许等你恢复记忆，就能寻线抓到真凶了。」
「到时候抓到那只邪灵要杀要剐，交由尊者你来处理，顺便把苏小姐的仇给报了。」
蓝皓之跟着锺馗来漂移到了第五层，就是所谓的磁碟塔，每间房间的门口清楚的标示存放者的分类，他们走到一间门口标示着「风云道者」的房间前停了下来。
一进门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刺眼的银光，一座座像螺旋状的阶梯分散在房间不同的地方，数不清有多少座，每座阶梯依年份、出生地、人名作分类。
「我们先调最接近的前一世的出来看看。」锺馗走到标示年代约西元一千七百二十年前那个格，一个名为施德光的名字，抽出一根类似触控笔轻轻一点，就出现一个生世镜，把影像投射在那座灵池里，一页一页的播放着，还可以快转跟暂停。
「那时的台湾由清朝统治，家族是个道士世家，你考中进士谋了个小官。刚完成第一部冥界书册的草稿，就被举发叛国，被关进牢里发疯死在里头，书也被烧毁了。」
「另外三世，是在中国。一世在西汉、一世横跨隋唐、一世在南宋。」他分别抽出三根触控笔，跟刚刚的操作方式一样，轮流播放那个像是蓝皓之又像是个陌生人的悲惨故事，一世比一世还惨。
蓝皓之开始佩服自己是怎么一次次熬过来，又一次次坚定要下去执行任务的。如果说是为了成就感有点牵强，他现在的智慧还感悟不了，但他想报仇是真的，加上这次被恶灵玩弄的切身之痛，更加深他对他们的厌恶感。
现在记忆也找回来了，他拥有灵魂出窍跟阴眼的能力，还有鬼犽这个守护灵保护着，生命暂时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但这跟他要的似乎还远远不够，内心有个声音在呐喊着还缺点什么，但他就是听不到，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吧。
他默默将五段记忆存入脑中，等他有空时在一段一段在脑海里播放找证据。
这些记忆里也有当时书本里的内容，他只要复写出来就可以了，他就不信自己生来注定是个倒楣鬼，任那些王八蛋玩弄，他们不让老子写，老子偏偏就要写。
看完后，蓝皓之睥睨了锺馗一眼。「所以你待在冥界干瞪眼，一次次看我被玩死，没来救我？」
「谁说的，兄弟我可是派了很多渡灵者去保护你，只是每次都晚到一步！！」
「你看，这次不就救到你了吗？哈哈哈」。锺馗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被他一掌拍开。
「我这次是他妈的”自杀”未遂。」蓝皓之没好气的说。
「时间差不多了，你在医院已经吊了二瓶点滴，在不醒恐怕有人会急到心脏病发，我先送你回去吧。」锺馗用手搭上他的肩，比他自己漂移的速度还要快上好几十倍。
锺馗送他到医院后，在房门口待了一会儿才离开：「蓝皓之、欧阳修，前面的路替你们舖好舖满了，该怎么走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再次醒来，是待在医院的个人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在，手上挂着点滴正在输液，除了嘴唇干裂，混身酸痛外，四肢还算健全。看看墙上的钟，凌晨四点多，听着滴答、滴答的秒针声，仿佛暗夜的催眠曲，蓝皓之很快地又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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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院后，欧阳修带着「灵影者二级生」魅影，来到了Ｋ区的商业街。
凌晨一点多，天色一片漆黑，森寒的阴风在街道四处乱窜，就是不敢靠近他们，胆子小的都躲在远处观望。
这时间欧阳修会出现在空无一人的街区，当然不是为了闲逛。
他慢步走到百货商场，停下脚步抬头往上看，圆圆的月亮皎洁明亮，星星疏落的分散在几朵白云后头。
照理说今晚的月色要为这个夜晚带来些许娴静、安详，但此刻只感受到周遭有股肃杀之气，慢慢朝他们逼进。
正前方几道黑灰色的鬼影，化作了好几团雾朝他靠近，里面包裹着点点绿光，像是很多双眼睛阴鸷的盯着欧阳修，彼此仍然警戒地保持一段距离。
欧阳修快速地结了个躯魔印，朝那团黑雾连劈了过去，一阵电光火石，那几团黑雾就化成几缕黑烟飘散。
他跟「灵影者二级生」魅影分头行动，在商业街收拾恶鬼，能带走的灵就交给「灵影者二级生」魅影，比较凶恶的就直接打散魂魄。
欧阳修冷着脸说：「要嘛滚，要嘛魂飞魄散。」收拾了一阵，渐渐感觉到氛围不一样，清走了一堆鬼气，街道恢复应有地静宁。
这区的小鬼真的很多，上百只跑不掉。还收了几十只精英跟一只灵主。
欧阳修勾出其中的灵主：「谁让你们聚到这里捣乱的，你带头的？」
「求你放过我，我会把这区的小鬼所带走，把这里清干净还你，相信我。」他露出哀求神色跪在地上，双眼微微闪着绿光。
欧阳修心里早已动了杀机，他们伤害多少无辜的人受伤他不管，但动他爸爸，这就触了他的底线。
「你若是真的那么有骨气就自己全扛了，别废话，直接说谁派你们来的？」欧阳修结了一个斩杀恶鬼的手印，像把猛火在手里烧着。
如果灵主的答案让他不满意，这道赤火之焰随时可以劈出去。
「灵影者二级生」魅影，混身散发出强大灵气，在欧阳修背后安静看着，他不用做什么，因为他的存在就能镇住这群恶鬼，吓得他们瑟瑟发抖。
「我不能说，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不会去伤害任何无辜的人，这个商业区日后会很平安、繁华。」说完很没用得把身子缩成一团。
欧阳修一个深呼吸，一道赤火之焰飞了出去，那个灵主连呜咽都来不及，就被烧成一缕黑烟飘散，空气中有股腥臭味。
「全清了一个不留。」欧阳修交待完「灵影者」魅影这句话后，背着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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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犽坐在窗台上，好整以暇的盯着蓝皓之吃着医院提供的丰盛午餐。
主菜竟然是牛排，还提供水果、饮料、甜点，这家医院的伙食办得真好！
但吃饭的人却冷着一张脸，手里还抓了张纸，恶狠狠地揉着。
「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菜色不合你胃口？」鬼犽忍不住问。
蓝皓之扒了一大口饭，咬牙切齿的说：「身体没有不舒服，是心疼。」
经过昨夜充分的休养，今天气色跟精神好多了。吃完早餐后，高高兴兴地去缴费办出院，在回到病房时，他的表情就一直维持铁青。
医疗费扣除健保的自付额不高，但单人病房跟伙食费、服务费，住一晚全部加起来要八千多块。
「如果知道是谁送我来这家贵族医院的，老子一定要把钱讨回来。」说完又用力揉了揉手里那张收据。
「这钱花的挺值的，河岸景观、水晶吊灯、豪华会客室，还有私人美女护理。」鬼犽吹了声口哨，看见门口进来个俏丽小护士。
「蓝先生您好，恭禧你今天出院，东西都收好了吗？需要帮忙吗？」小护士讲到一半，突然定住打了个寒颤。
鬼犽从窗台迅速的漂移过来，绕着小护士转了好几圈，开心地对着她比了比：「这我的菜。」
蓝皓之嫌弃地看了鬼犽一眼，含笑客气的请护士帮忙把餐盘收走。
突然问小护士：「请问你知道是谁帮我办理住院的吗？」
小护士轻轻地摇摇头说：「对方没留资料，而且我不是夜班，没看到昨晚送你来的人长什么模样。」
连忙道谢后，拿起手机开机，有二十几通未接来电，点开一看光欧阳修就有六通，其他是同学跟社团打的。
他身上只有钱包跟手机，也没其他东西，家里钥匙不在身上。
「打那么多通应该有什么急事。」蓝皓之回了电话给欧阳修。
「喂，找我什么事？」蓝皓之听到对方说的话，有点莫名奇妙。
「昨天你不是打电话找我吗？」
「那是昨天。」讲完，蓝皓之抓了抓头，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喔，没事，那我挂了。」突然听到对方说了句：「我生气了。」
「生什么气？你是在跟我讲话吗？」
「不是，跟别人讲。」
「哦，那没事了。」正要挂电话又听到欧阳修说：「我真的生气了。」
「你又怎么了，你到底在跟谁说话？」蓝皓之一头雾水。
「这句是跟你说的。你家的门锁昨天被我撬坏了，正在你家替你换锁。」蓝皓之听完，气到磨牙。
虽然揍自己的救命恩人可能会遭天谴，但他想立刻冲回家揍他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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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电梯门，他看到管理员余伯伯跟锁匠正要离开，余伯伯连忙上前关心他几句，看他气色不错才放心走开。
一进门就看见欧阳修沉着脸坐在客厅沙发上，冷眼看着桌上跟地上乱丢的空酒瓶、啤酒罐；现场一片狼藉；是昨天他遗留的犯罪现场没错。
鬼犽跟在后头进来，从客厅绕到浴室在转进房间，四处蹦跶后又漂回客厅，笑嘻嘻地说：「他就是替你花了八千多块的救命恩人。」
鬼犽一副想大笑的表情，把脸贴近欧阳修上下打量。
「他长得也太漂亮了吧，在古代这长相不是甄宓就是妲己，祸国殃民啊。」鬼犽发现欧阳修突然眨了眨眼睛，他的瞳孔又圆又深邃，黑得发亮。
他立刻退了一步，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但他没有任何反应。
「你除了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还能干嘛。」蓝皓之无奈地插着腰对着鬼犽说话。
欧阳修转过头用看白眼狼的目光看他：「你说你的救命恩人怎么着？我都没嫌弃你是颗绊脚石。」
蓝皓之有股想把他摁倒搥一顿的冲动，但他是君子，掐大腿忍住了。
拿了瓶水丢给欧阳修，自己也拿了瓶水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一脚踢开地上的啤酒罐。
「昨天你怎么会来？」他大口喝了口水，想把怒气吞下去。
「听朋友聊天的时候说到你，觉得不太对劲就过来看看。」说完，丢了两只新锁的大门钥匙给他。
蓝皓之接过钥匙点头示意：「大恩不言谢，但如果有下次先提醒你，送我到一般健保房就行了。」
「你是不是傻，还有下次？」鬼犽听到这句话快气疯了，漂过来蹲在桌上。
相较于鬼犽哭笑不得的反应，欧阳修反而淡定的点了点头：「下次，我会把你丢到路边喂野狗。」
「反应别这么大，我只是先预告，你知道昨天住那一晚，足足花掉我两个月的生活费吗？生活不容易啊。」
「这算给你个教训，不让你印象深刻一点不行。」一旁的鬼犽听完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蓝皓之失笑，这做人真的挺不容易的，同时还要应付鬼，人生真的好难。
眨眼间，鬼犽又绕了客厅两圈，跟个过动儿一样：「你不打扫吗？你妈什么时候回来？」
蓝皓之听完，突然直起身子蹦了起来：「好像是今天．．还是明天？」他也搞不太清楚。
欧阳修先愣了一下然后狐疑的瞧着他：「你发什么神经？什么今天明天，有什么事吗？」
「我妈要回来了。」说完拿起垃圾袋开始动手收拾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
客厅留给蓝皓之打扫，欧阳修主动走到浴室帮他善后，那股血腥味一时半会儿是散不了的。
打扫完，蓝皓之的肚子也饿坏了，出院到现在还没好好休息，就先忙着擦自己的屁股，幸好欧阳修今天在。
他等欧阳修喝完水，就一把拉着他出门：「走，哥请你吃饭。你有什么不吃的吗？」
他歪着头，很认真的思考：「香菜不吃、两条腿的不吃、有壳的不吃、绿色的菜不吃、内脏不吃、辣不吃、太油太咸不吃。」
蓝皓之没想过他的语速可以这么快，之前听他讲话都是低沉缓慢的，所以一下没反应过来。
「蛤．．．．呵呵，你不吃的东西还挺多的，那你只能吃荷包蛋了，茶叶蛋有壳。」
「嗯，但蛋黄要熟，不然不吃。」
「我们去吃小火锅好不好，哥月底有点穷，今天还付了一大笔医、药、费。」最后三个字咬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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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皓之他们家附近有间平价的小火锅店，老板娘特别照顾学生，店里标榜白饭吃到饱，还有饮料跟冰淇淋。
老板娘只要知道是学生，火锅里的肉类跟蔬菜会再多加一些，这家店是他平时最常光顾的一间。
安排位置让欧阳修先进门坐下，正值用餐的巅峰时段，店里客人很多，一看见欧阳修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但他似乎很习惯走到那都会被盯着看，不以为意。抬头看着墙上的选单照片，优雅的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得擦拭餐具跟桌子。
蓝皓之先在门口点餐，因为是熟客老板娘知道他爱吃海鲜锅，他替欧阳修选了韩式豆腐锅，强调不要辣、蛋要熟。
「要吃冰淇淋吗？」蓝皓之端了两杯饮料、盛了两碗饭走了过来，他替欧阳修倒了热的牛蒡茶。
欧阳修似乎很满意他的服务，嘴角挑起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拿起牛蒡茶轻沾一口，味道比想像中好。
没多久，老板娘就过来把小炉子点上火，送上火锅：「皓子，今天带同学来吃饭啊，小伙子长的挺俊的。」
对着欧阳修笑了笑，然后小声地说：「阿姨帮你们多加了些肉，吃不够我在加。」
欧阳修明显得扬起嘴角，对老板娘露出少有的迷人微笑，说了句：「谢谢。」
这个笑容蓝皓之在咖啡厅见过，就是职业病上身的假笑，他很懂。
「你会不会很困扰啊，走到那都不能低调，想安静吃个饭挺难的。」抬头看了一下隔壁桌，有两个女孩正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人和人总是不一样的，我无法站在对方的世界去为对方考虑。」
「就像也许你走了对她来说只是失去冰山一角，而他离开了，对你来说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时间能把那些坚硬地边角揉化，只剩下一些软的让人遗憾的东西，这就很好了。」
蓝皓之很少听欧阳修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在安慰他，他知道。
道理谁都懂，但短时间他接受不了，毕竟苏凡是他的初恋也是挚爱。
后来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但欧阳修没在提起会让他伤心的话题。
吃完饭后，蓝皓之去替欧阳修挖冰淇淋，瞇着眼朝后方的储物室看去。
他看到是一只灵主躲在那里头，还有两只动物灵。他心情有点复杂，虽然看的到，但自己没能力处理。
「来者不善。」鬼犽漂到他旁边低声说。
「你能处理吗？」蓝皓之担心地问。
「是冲着老板娘来的，六百年的孽缘，不好处理，除非老板娘亲口要求。」鬼邪说完冲进储物室里。
欧阳修看蓝皓之拿着冰淇淋回来时，表情忧心仲仲，似乎有什么心事一样。
储物室那里传来乒乒乓乓一阵巨响，架子上的东西倒了下来，他直觉不好，连忙站起身来却被欧阳修一把拉住，只能看着工作人员跑进去。
欧阳修悠悠的开口：「这口味我不喜欢，可以跟你交换吗？」
没多久就看鬼犽从那里出来，口气不太好：「话都说到这份上还不听，逼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蓝皓之吃了一口冰淇淋蹙了蹙眉，发现已经被换成香草口味，他的巧克力在欧阳修手上。
他最讨厌香草口味了，蓝皓之崩溃捂脸，生无可恋。
结帐的时候蓝皓之把电话号码给了老板娘，暗示她如果以后有需要帮忙，可以找他。
欧阳修有点纳闷，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笨蛋，还想管别人闲事。
该动手催他编写冥府书册，这块诱饵都快放馊了。他没时间再等了。想到这欧阳修的脸色渐渐阴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