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来,我看看你的底子怎么样。”
面对这种“天啊,我竟然有个儿子是文盲”的愤怒和崩溃,叶澄实在无力招架,垂头丧气道:“是。”
第二天,季芳泽应约到了叶家门外,左等右等不见那俩人来。
最后,门开启,出来的是叶家另一个儿子。
十岁的小少年很是斯文有礼:“小师傅,实在抱歉,我大哥和幼弟今日恐怕不能应约了。”
季芳泽一怔,不好的念头浮上来:“是谁不舒服吗?”
叶端璞表情有点尴尬,但是听叶澄说这是他的好友,所以也不好敷衍欺骗人家:“不是的。父亲昨晚检查哥哥和端璐的功课……”
叶端璞话未说完,季芳泽已经明白了。他礼貌地告辞离去。
其实很正常,老子管教儿子的功课,任谁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叶家家教严,放他们在外面玩了三天已经很放纵了。
道理季芳泽都懂。
但是,明天叶澄就要回军营了啊。季芳泽站在街头,心里沮丧地要命。下次再见面,也不知道要多久。
……
月黑风高,所有屋子的灯都熄了,夜幕中只有偶尔的虫鸣传来。叶澄悄悄地爬起身,刚准备下床,就被一只小小的手拉住了衣角。
黑暗里,叶端璐的奶音响起:“大哥。”
叶澄回头,发现和他同住的小包子,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和他对视。他低声道:“大哥出去办点事,你乖乖睡觉。”
朦胧的黑暗中,叶端璐的声音很严肃:“大哥,你不要去逛窑子。”
叶澄:“……胡说什么!那是小孩子该学的话吗?!怎么不记住点好的?”
这要是让叶父听见了,他岂不是五百篇大字写到地老天荒?
叶端璐才不怕他,皱了皱鼻子,严肃道:“你真的不要去。君子应当坦荡。夜里才开门的地方,一定不是什么好去处。和尚哥哥也会不高兴的。”
这话里槽点太多,叶澄也不知从哪一个开始说起,颇为哭笑不得。
“我不是要去那个地方。再说就算我要去,又关他什么事?”叶澄还有点吃醋,“你怎么就关心他高不高兴啊。到底谁是你哥?”
叶端璐没说话,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手还紧紧地拉着他的衣角,显然没打算放他走。
叶澄扯了扯衣角:“放开。我真的不去。”
叶端璐人小鬼大,没那么好糊弄:“那你去做什么?”
叶澄只好解释:“我去给你俩做冰灯去。”
昨天叶父检查完功课,什么也没说,叶澄也不知道今天要被扣在家里写策论。结果昨天答应人家的事,让人家在外面等了他一阵,却没能兑现。叶端璐一整天都闷闷不乐,更别说那位向来脾气大的小师傅了。叶澄想着在走之前给这两个人把冰灯补上。
“我也要一起去。”
“小孩子夜里不睡觉会长不高,而且外面太冷,我可不带你。”叶澄不肯,哄道,“我把你们的灯做好了,一起放在你和尚哥哥那里,等到正月十五,你找他要去。”
虎啸关这温度,就算现在做好了,只要你别在里面点蜡烛,也不怕提前化掉。
叶端璐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手:“那你去吧,回来的时候,让和尚哥哥写个条子给我。”
叶澄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知道了。”
叶澄去了河面取了好几块厚冰,为了便于搬运,直接扛着冰块到了季芳泽院外。他刀力了得,旁人可能还要怕冰块裂开,他却能随意雕琢。巧制轻盈,细镂坚冰。不过两炷香的时间,数盏冰灯便呈现在刀下。
他想着叶家人和季芳泽可能的喜好,雕了重瓣的莲花,数层的佛塔,缥缈的月宫,扛着墨笔的团团白兔……
一一雕好,再无不满之处,叶澄打算去敲季芳泽的房门。
009幽幽道:【宿主,你觉不觉得,大晚上打扰人家睡觉不太合适?】
你真的不觉得这像是深夜私会吗?!
【没睡呢,我都听见他不停翻身了。】叶澄倒不觉得这有什么,【我跟他说一声就走,免得他第二天起来被吓到。再说,家里的小鬼还等着看条子呢。我不叫他给我写一张,怎么证明我今晚的清白?】
叶澄提着那盏刚雕好的兔子冰灯,敲了敲房门。
……
季芳泽躺在床上,听着耳边传来隐约的更声,心知夜色已深,却仍然没什么困意。
明天叶澄就要回军营,他要不要以送别的名义,再去见叶澄一面。可就算能见一面,叶澄这一去,又是好几月的时光不得见,难道他要想办法去军中做个军医?
不行。惠和大师不准他在外面以皇子身份行事,若做军医,平日里就会很忙,能见叶澄几面先不说,他肯定没精力给叶澄制药了。现在给叶澄的那个药也不知道能起几分作用。
正在思索着,他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季芳泽一怔。
他如今借住在一间寺庙的客院,平日里极少有人打扰,更别说现在这个时间了。但若是贼人,暗卫压根就不会让他们近身。
外面会是谁?
季芳泽起身,只披上外裳,拉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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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算是改完了!总算是改完了。【喜极而泣】
季芳泽的名字是有一点小小的缘故的,后面会讲。
第52章
今夜的月光格外好, 明明是只是一弯牙儿, 却照得青石板凝霜覆雪。檐下缀着高高低低的冰凌, 寒风偶尔吹过,发出忽高忽低的风声,格外幽清。
叶澄这人促狭, 站在人家门外,还犹豫着要是小师傅开口问“是谁”, 他到底是老实回答, 还是不吭声,等开门吓他一跳。
谁知季芳泽身边藏着最顶尖的暗卫, 不怕有危险, 所以压根没问外面是谁, 直接就将门拉开了。
月光斜映, 照进门户里。
四目相对。
叶澄手里提着的那盏冰灯脱了手,重重摔在门前的青石板砖上,变成一摊碎冰。
冰灯落地的声响不大,但在这幽静的夜里,却恍如惊雷,把怔住的两人都惊醒了。
季芳泽脸色一变,向后退了一步, 猛地就要关门,但是比不过叶澄手疾眼快, 还是被人挤了进来。
月光只照在门口那一方小天地, 屋子里比外面黑了很多, 季芳泽也不知道究竟是屋子里太暗,还是自己心神大乱,竟一时看不清叶澄的模样,只能听到叶澄沉重的呼吸声。
叶澄向来是个从容的人。其实从京都到虎啸关,险境重重。最凶险的那一次,遇上了不知是真是假的山贼,人数太多,难免顾此失彼,他为了救叶端璐,身上中了一箭,距离要害只隔那么一点点。
季芳泽替叶澄拔箭,心里都怕得不行,叶澄却还对他笑。
他这个人,不管心里如何,面色总是吊儿郎当,云淡风轻的。
但是此刻,他的呼吸声却很重,在寂静的暗色中清晰可闻,像是心中激起万丈狂澜,努力强压着,却还是从边边角角溢位来。
因为什么?
能因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这张脸吗。
季芳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格外狼狈和愤怒。他转过身,径直往屋里走去,躲避叶澄在黑暗中也灼热难掩的视线。
叶澄刚看到季芳泽的那一刻,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推开门,挤了进来。现在和季芳泽同处一室,他仍然心头纷乱杂复,就像是外界所有的画面声响,都隔了一层一样,只剩下眼前这个人。↙思↙兔↙网↙
叶澄追上去,去拉人家的胳膊,声音听着有些混乱:“你转过来,给我看看。”
季芳泽重重甩开他的手。
叶澄平常脾气不错,这次却格外强硬,直接按着人家的肩膀,强行把人转过来:“给我看看,听话。”
季芳泽气得想打他,可一来舍不得,二来也知道打不过,只好用力推他:“你滚!”
僧庙寄居的屋子能有多大,两人推搡间,直接摔在里面的床上。
这下季芳泽倒是无处可躲了。叶澄一把抓住人家的手,按在头顶,另一只手掰人家下巴:“哎呀,怎么能对客人说脏话!太失礼了。”
季芳泽要被他气死。
到底是谁比较失礼?大半夜一不吭声地就来敲门,主人家撵他走,不走就算了,还把人给强行压在床上。这哪里是客人?简直是个采花贼!竟然还有脸倒打一耙?!
暗卫为什么还不出来?!这难道还不算危急关头吗?!
夜幕无法遮挡叶澄的视线,他一寸寸地沿着季芳泽的脸看过去。
其实细说起来,这和他曾经见过的季芳泽不太一样。他上个世界见季芳泽的时候,季芳泽已经二十多岁,是一个棱角分明的青年了。可现在他看着的这个人,还不大呢,瞧上去也就十七八的年纪,要稚嫩青涩一些。
若再长两年,大概就会长成他曾经见过的模样吧。
夜色里,有常人看不见的光点,在空中浮动,最后凝聚在叶澄的眼上。
不知空气寂静了多久,叶澄才松开了捏着季芳泽下巴的手。季芳泽心中羞愤难言,冷笑道:“好看吗?”
刚刚那股不管不顾的疯劲儿下去,叶澄才注意到两人处境的尴尬,他松开手,从床上起来,干笑了一声:“简直如同姑射神人。”
季芳泽坐起身,也顾不上整理衣服,眼睫微垂,声音冷得像冰:“我不是季呈佑。”
“没说你是他呀。”叶澄还没彻底从震惊和不可置信中缓过神,但他已经下意识切换到了和季芳泽的相处模式,“你比他好看多了。就算我眼真瞎了,也不会把你俩认错啊。”
季芳泽显然没相信,反而问道:“那你激动什么?”
叶澄摸摸鼻子:“这个,主要是小师傅你风姿卓绝,我猛地一看见,太惊讶了,有点控制不住我自己……”
季芳泽被气笑了。这种鬼话,真难为他能说出口。
空气一时沉默。季芳泽心底就像被人破开了一个大洞,空得要命,往外渗着风。
片刻后,叶澄轻声问:“你姓季?”
季芳泽坐在黑暗中,像是坦然,又有点像破罐破摔:“是。”
“皇族哪一支?”
很多过去不曾留意的细节,现在一起涌出来。叶澄心里已经隐约有答案了。
当今陛下与皇后感情甚笃,不纳妃嫔,这些年膝下子嗣不丰,极为多舛。皇长子体弱,极少出现在人前,据说一直在静养。
季呈佑偶尔和叶端瑜提起过,皇长子与他相貌颇似。
叶澄过去听季芳泽说过,他并非不受家人所喜,反而家中父慈母爱,只不过是因为身体的缘故,才跟着惠和大师在外游历。那时候和叶澄在京城不远处的荒郊相遇,原本是回京中探望父母。
“是嫡支。”季芳泽的声音很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