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并没放在心上。
在他心中,谢锦就算是到花甲之年,仍然是一个顽劣不堪的少年,是他弟弟。
“进去吧。”
“好。”
两人策马深入,越往里走,草木越茂盛,怪石嶙峋,见证了大自然鬼斧神工。
谢迟虽然不爱说话,但观察力却极强。
半晌后,他忽然勒住马,出声道:“子笺,停下。”
谢锦也拽住马缰,看过去:“何事?”
谢迟的视线落在一棵树上,他驱马走近,伸手摸上那块棕褐色的树皮,凹凸不平的手感。
谢锦:“兄长可是发现什么不妥?”
谢迟示意他看,道:“你过来一看便知。”
谢锦也策马上前几步,细细端详那块树皮,片刻后,神色忽然凝重起来:“这树皮上有血。”
谢迟心里不管是多深重,脸上永远都是那副不上心的模样,冷淡点头:“正如你所说。”
谢锦伸手摸了摸那块树皮
谢迟道:“如何?许是昨日别人射过动物留下的也不一定。”
谢锦皱起眉:“这棵树上并无箭孔,且...”
“怎么?”
“这是人血,新鲜的。”
谢迟眸色也渐渐沉下来,在这种地方有新鲜的人血出现,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他们昨日回营,也并无人受过伤
无论如何都解释不通这忽然出现的人血。
这座山周围因为没有什么村庄城池,因此并无人烟,连猎户都不会上来打猎。
谢迟道:“这情况不太妙,恐怕不宜再往里走。”
谢锦刚想回答,谢迟的神情倏然一肃,目光刹那望向另一边:“是谁!”
谢锦立刻看过去,树影重重,显得一望无际。
“兄长看到什么?”
“一个黑影。”
“.....”
谢锦什么也没看到。
谢迟的语气严肃道:“子笺,你不会武功,便立刻策马往回走,我去逮那可疑之人,我担心他居心叵测,或许对陛下不利。”
“.....”谢锦很想说我也担心,但是他现在确实是个‘废物’
他知道他就算跟上去,也是除了拖后腿一点用没有。
若是此时在他身边的是慕修,他定然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
可谢迟虽然剑法超群,却终归还是实战经验太少了,打起来难免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于是,他果断道:“兄长小心。”
谢迟朝他点了点头便策马朝那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了。
谢锦审视了那颗沾有人血的树片刻后,得出的几点结论,人血、新鲜。
谢锦翻身下马,扒开那棵树旁的草丛,草上也溅了些许,土是新的。
他沉思片刻后,伸手刨开表皮的土。
果然,被表皮干净的土掩盖的是一层沾了血的土,全是血。
第88章
谢锦望了一眼谢迟消失的方向,莫名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他有点担心初出茅庐的谢迟。
可惜他前世偷懒没有与那人学习占卜之术。
现在想追也追不上了
他只能策马往回走。
日头正烈,阳光从稀疏的林叶间照耀进来,照得谢锦眼皮发烫。
马儿喘了几口粗气,马蹄在小腿高的林间荡平一片野草。
眼前恍惚花了一下,谢锦揉了揉眼睛,许是日头太烈所致
直到前面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这跟之前过来不一样,那块石头之前是没有出现的。
谢锦皱了皱眉,有点不对劲,拽了两下马缰,马儿稍微加快了点速度。
直到赶到了那块石头前,谢锦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不安了。
石头上朱砂绘了一个阵法,方向正对午时的曜日,阳光直直照耀其上。
谢锦嗤笑出声:“居然这么大手笔。”
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当年他不爱读书,跟着国师都涉及了些。
阵法这世上有许多,大多借用花草树木,石头摆放排兵布阵,引人入阵。
像这种大手笔,以太阳作为持阵的阵法,真可谓是大手笔。
虽然谢锦当年没学过破阵,但是在古书上了解过,所以他知道这种靠日光月光保持阵法的阵,其间危险异常,变幻莫测,且没有阵眼,无法破阵。
唯一的破阵方法就是等太阳下山,阵自破。
布阵者必然消耗颇大。
对方这是下了死手啊。
马儿在身下焦躁的来回转着
谢锦心神一敛,跳下马将马栓在石头上,握紧了手里的弓。
因为马的行走面积太大,一不小心触碰到什么机关,他恐怕就要跟这匹马血溅当场。
于是,只余他在林间缓慢的行走着
静,静得可怕。
阵法里的空间不能用常理来比较,极高级的阵法可以根据布阵者的心意随意变幻,春夏秋冬,刀山火海,悬崖峭壁。
这一点,他本以为大概只有那个人能做到了。
却没想到世上竟还有第二个这样的奇人?
灌木越来越茂盛
谢锦只忧心一点,那就是此人费尽心思布阵究竟是冲自己还是冲陛下
这也是他为什么往前走的缘故
若是陛下也被引入阵,唯恐会有危险,即便他武功再高,这种阵法的力量也远超想象。
无数高手折在这种死阵里。
自己还算学过一点阵法,最基本的排阵能看得出来,能确保不会触碰到非常明显的陷阱。
陛下师承江湖上有名的隐世高人,苏昀卿,术业有专攻。
但是于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慕修从未涉及。
果然没多久
就在林间撞上了飞跃而来的慕修
慕修看到他,缓缓落地,一身杀气才缓缓消弭。
披风边角在风里扬起凌厉的弧度,他道:“你果然也进来了。”
谢锦道:“陛下你在追什么?”
“一个黑衣人,速度极快。”
谢锦声线没什么起伏,如实道:“可我在这里并未看到有什么黑衣人经过。”
阵法里不论是看到的,还是听到的,都有可能是假的。
慕修眉目浸染了一层薄霜,道:“那就是有人有意将咱们引到一起了。”
谢锦没说话,很显然正是如此。
慕修忽然道:“过来。”
谢锦挑了挑眉,依言前进两步,眼底还有未散的戒备,已经死过一次的他不敢再大意了。
谁知下一秒,被一双手拥入怀
所有戒备迷茫均化为呆滞
慕修抱着他,将他的头强制摁在自己肩窝道:“可有伤着哪里?”
谢锦几乎能感受他沉重而缓慢的心跳,扑通扑通
龙涎香浓郁得像要醉人
这是什么情况?陛下这是认出来了?
完全不可能啊!!
慕修能感觉到怀中的人从最初有些抵抗大概是在怀疑他的身份,随即是僵直到逐渐放松,最后感受到一双手揽上自己的腰。
空气静寂了好久
谢锦才道:“我没事。”
慕修大掌抚着他绸缎般的墨发,半晌后才放开他
谢锦到现在眼神仍然是呆滞的,呆呆的望着慕修,唇瓣微微张着
慕修望着他,眼神微微一热。
若此时不是在一个一不小心就能要命的阵法里,他一定就地办了眼前的人。
但是现实恰恰相反
慕修强迫性转开眼神道:“不要害怕,朕在。”◎思◎兔◎网◎
谢锦脑中一热,迅速垂下视线道:“陛下不用用这样的方式安慰草民,草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哭闹,更何况陛下贵为天子草民何德何能...”
慕修垂眸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须臾后他道:“好。”
谢锦这才抬起眼来,心头却诡异的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他故作淡然道:“多谢陛下。”
慕修冷淡‘嗯’了一声
又过了会儿
“这阵你可有了解?”他问
他问得十分熟稔,似乎笃定谢锦一定了解一般。
谢锦没顾得上琢磨,应道:“略有了解,此阵无阵眼,靠天上的曜日持阵,想来陛下进来的时候定然看到过一块画着阵法的石块儿。”
慕修回忆了下:“确实。”
谢锦道:“陛下觉得是谁?”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让慕修眉目更冷了几分
他道:“慕沉璧,前段时间有暗探了解到他办私宴,以朕之名,寻找天下奇人异士。”
谢锦看向慕修道:“陛下由他去了?”
然而答案不用回答也已经明了,若是那时慕修便问了,靳安王无论如何不敢这么快动用那人。
慕修沉默许久,才道:“朕登基之时,他母妃自刎了,朕不想...再让他不高兴。”
这话丝毫不出谢锦意料。
他的陛下就是这样一个人啊,说宅心仁厚也好,说优柔寡断也罢。
不论经历了多少痛苦,仍旧保持着初心,权势始终没有成功侵染他的内心。
靳安王和襄平王都是他所剩不多的弟弟
虽然靳安王从以前是皇子时就从未将陛下当过哥哥,但是陛下心中却始终有所谓亲人的一席之地。
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倾其所有也要辅佐这个人。
当帝王,他不乏狠厉,亲人却始终占最重比重,不论是已经逝去的先皇以及先皇后,还是离京多年的弟弟,亦或是远嫁异国的妹妹们。
唯一一个登基没有铲除手足的帝王
当年战乱,局势何等危急
明明可以靠将公主们打发出去联姻,至少稳住一国也少一个敌人多一个援军,可他不愿。
相信彼时坐在那个位置的不是慕修,换成任何一个皇子,联姻将是最简单利落的解决办法。
可陛下选择了亲身上阵,浴血奋战。
即便第一次杀人,他回营帐之后整整干呕了三日,喷溅在手上脸上属于同类的鲜血,那种恶心的黏腻感。
一不小心,就又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
直到慕修察觉到他在走神,问了句:“你在想什么?”
他方才从回忆中抽回神
谢锦冷笑:“还真是找了个奇人异士。”
慕修冷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朕不会让你出事的。”
谢锦又是一愣
自从上次在无相楼一遇,还干了那些不可描述的事,陛下对他的态度好像变了。
亦或者是在之前?
以前他能感觉到慕修对他的好,但是却丝毫不愿亲近他,如今却不同了。
慕修察觉到他的眼神,却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解释。
谢锦心中茫然,却下意识不想去问。
总觉得这一问会造成什么不得了的后果
不过很快,他也顾不得去琢磨这个了,因为他注意到远处有个小土包,土还很新。
谢锦指着那处道:“那是?”
慕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