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每一个血族都看起来一模一样, 漆黑的发,漆黑的眼睛,苍白而精美的面孔,穿着即使是单一的色调也透出华美感的礼服。
苏试向着最近的那一个走去。
那是一张很不自然的脸,高挺的鼻梁和瘦削的面颊有一种冷酷的味道,但嘴唇却比花瓣还要甜蜜。
他摸了摸他的脸,笑起来:
“凉凉的。”
他以为他们是雕像。
巴兰看起来很紧张,僵硬得像木头。
他们就在内心嘲笑巴兰。
但是当他走过来,走到他们面前,他们发现,换成谁都会紧张的。
在醉酒的薰热中,在初夏的微暖中,抚摸贵族光滑、凉爽、干净的脸,确实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手感很好,摸人使他快乐。
他把在座的血族一个个都摸了个遍。
苏试掀开了铁艺的“几何植物帘”,来到下午茶室的另一边。那里四边对称摆放着许多植物架,上面缠覆着凌霄花,或摆放着许多错落又具备规律的水滴型玻璃花瓶,或者是像圆形蛋糕盒一般的玻璃盅,里面铺着苔藓做的草坪或小青石,种着像灌木的蕨类植物,放入迷你石头雕琢堆砌成的古朴的塔楼,看上去就像一个个微观的小山坡、小森林……这一切乍看下已叫人眼前一亮,而那散落着各种被园艺师精雕细琢后的如艺术品般的迷你植物景观瓶,更是挖空心思,非要你为它驻足不可。这一切都足够美丽,却好像只是为了衬托他的存在,景观花瓶在他四周摆放,更叫他如梦一般。
他站在置物架前,久久地凝视着那个玻璃盅,然后揭开盖子用手指头戳了一下苔藓草坪,确认了这是真的植物。
他旋着身走开时踉跄了一下,便有三四个血族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他又站稳了。
像抚摸大型犬般抚过身侧的一架凌霄花,推开玻璃门,走上阔大的露台,淡黄色的蔷薇正像厚厚的毯子覆满围栏。
他不客气地靠上去,腰肢陷花里,压扁了好些黄木香。那些花的花瓣透亮如冰雪琥珀,如今找到了比凋零更好的归宿。其他的花朵也要将它们艳羡。
他低下头抽出香烟的时候,他们就都摸到了怀中的打火机,或者手塞在口袋里,捏得紧紧的。但他觉得最好不要这样做,又放下了香烟。他们紧绷的胳膊便重新松懈下来。
有很多双眼睛,如坠梦雾般,将他凝望。
他的身姿笔挺,双腿略微交叠,在风中显得绰约,好像杉树倒映在水中。
他将手指插入发际,将拢松的头发向后抹去,在手指离开之前,转脸向着这边看了一眼,无心地露出一个绝伦的微笑,随即偏开了头。这个微笑是如此的短暂,以至于被永恒地在记忆中保留。
这个时候下午茶室的门悄无声息地开启,一个侍从走了进来。
来到他应来的场所,但对于满室的寂静,仿如时间凝滞的一切人和事物,感到了不安。直到巴兰做了个手势,他才站到一边,捧着乌黑的铺缀满羽毛的书籍,用他那像苍白的火焰一样的嗓音开始念诗:
“人们啊,我像石雕的梦境一般美不胜收,
我这害得人人迟早都留下伤痕的心
时刻准备着激起诗人的一番柔情,
那柔情就像物质一样永远不灭而又从不开口……”
他又重新回到室内。向他们靠近的时候,又仿佛随时会幻成一缕青烟飘走。
隔着一面铁艺几何玻璃帘,他站了下来。
他重新了发现了这面帘子——
由黑铁链条将一个个小小的多面几何玻璃体串珠子地连结在一起,疏疏朗朗地从天花板上坠下,形成一道门帘般的屏障。三角形、棱形或其它多边形的透明玻璃被镶嵌在铁艺框架上,使一个个玻璃几何体,看起来像一个个有着闪亮切面的棱形的宝石。这些“宝石”有的酒杯大,有的灯盏大,每个底部都装着一撮小白石或黑泥土,里面种着小小的植物——水晶草、碧光环、鹿角海棠、小球玫瑰……大都不算珍奇品种,但不知怎么要比平常所见的长得都更精致小巧,颜色也更纯润。
——发现隔着它,与他们相望的乐趣。
“我宛如神秘莫测的斯芬克斯耸向碧空;
把晶莹如雪的心与天鹅般的清白集于一身;
我痛恨挪动线条人造的栩栩如生,
我永远也不会满面泪痕,永远也不会满面笑容……”
在他脸侧,坠着一个菱形的几何宝石,有一个切面是镂空的,没有镶嵌玻璃,用来给植物透气浇水,兰草细长的叶子,从从中探出来。
他把自己的眼神藏在了兰草后,嘴唇带着神秘的弧度。
他用手指拨弄兰草,好像往一个方向拨弄琴弦。
在叶的变换不停的缝隙中,将他们凝望,仿佛他们就在他的梦境之中。
并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更像个梦中人。
“面对我这仿佛模拟最令人肃然起敬的纪念性雕像
而来的端庄姿态,诗人们自会纷纷
在刻苦的揣摩中耗尽他们的时光……”
好像一杯星辰,兰草的影子在他眼睛里摇晃。
摇晃的又好像是他的眼睛……
他不明所以地笑起来,他们也便跟着不明所以地笑起来。
诗侍念道《美》的最后一段:
“……为了迷住这些温顺的情人,
我自有使万物显得更瑰丽的明镜;
那就是我这双眼睛,我这双永远灼灼有神的大眼睛!”
如果他是个孩子,他们一定要揉着他的脑袋用责备地语气嗔怪他:
你这个叫人心烦意乱的孩子。
你瞧瞧你,你多美。
这时候管家弗里曼再度走进房间,走到他身边,端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用来醒酒的木瓜甜汤,还有几颗去了皮的圆滚滚的新鲜马蹄,还没有说什么,他就主动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老管家。
弗里曼将托盘放在茶几上,体贴地将汤匙递到他的手边。
他一脸发困地吃了。
巴兰突然起身走出了下午茶室,路易跟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
巴兰道:“关于米诺-范……”
他停下了话头,眉心微褶。
路易便问道:“你想要他做什么,巴兰?”
“我不知道,我不太确定。”巴兰抬起一只手抵在下巴上,食指贴住唇。
“你想让他当你的‘情人’?”
“情人”只是个有情调的称呼,它暗地里的别名也叫“供血者”“奴仆”“人羊”。
“情人”在血族中十分流行,它并非人类社会中所指的那种关系。自从《血族法》规定血族不能吸食人类血液之后,想要享用“美味”的血族便另辟蹊径,用“包养”取代“饲养”,用“情人”取代“人羊”“血奴”,但事实上,其实只是形式或者称呼有所改变,本质上还是贵族支付一定的物质,让人类定期为他们提供血液。
血族的生理和人类并不完全相同,血族禸体的性/欲需要血液才能激发。比如,血族男性没有“晨/勃”,即使他们内心很渴望一场性/事,他们的身体也无法完全勃/起。唤醒禸体的欲望的唯一办法就是“换血”。血族并非只是会吸取人类的血,他们也会吸取同类的血,只是两者的意义完全不同。在血族中,互相吸血是十分亲密的一件事,甚至比接吻更具有色/情性质。如果丈夫撞见妻子正在咬另一个男性的脖子,或者正被咬,那么他就知道他的头上已经绿成一片了。
根据最新的《血族法》,在任何情况下,血族都不得吸食人类的血液,哪怕他得到了人类的允许。
但法律对于吸食的定义是“将牙齿插/入人类肌肤从中食用血液的行为”。
于是有些贵族玩弄文字游戏,将人类称作“情人”,那么他们从人类身上吸食血液的行为就不再是“食用”而是“调/情”了。
“我并非想吸他的血,路易……”
巴兰困惑地道,“我不是说我不喜欢他的血……”
但是不为了血那是为了什么?
他喜欢他的血,但是却并不想吸他的血;他不想吸他的血,却又想得到他。
那么他想从他身上获取什么?
巴兰知道路易不会懂的,毕竟连他自己也搞不懂。路易不可能领会到他未知的意思。↙本↙作↙品↙由↙思↙兔↙网↙提↙供↙线↙上↙阅↙读↙
路易了然道:“所以你想让他当你的恋人。”
巴兰肯定道:“不是。”
他们似乎都误以为自己喜欢米诺,但巴兰知道并不是那样的。
米诺喜欢阿托莎,他才不会干这种自讨苦吃的事。
“我想要他……”
“你想要他亲近你。”
路易换了种表达方法。
“就是这样。”
[1]“我将在那里得些平静,因为平静时徐徐地滴下来的,
从清晨之幕里滴下来,到那有蟋蟀歌唱的地方;”by叶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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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有些读者想给我提意见的时候会投颗雷先自保一下,没用的,我这个人就是很容易炸毛的(笑)不过都是一时的情绪,炸完了还是会考虑的。写作感受和阅读感受是不一样的,我自己没办法准确地知道自己写的小说读下来是种什么感觉,因为要考虑技巧性的问题,会干扰到对纯粹阅读感受的评价。我写的时候,安排剧情的时候考虑的是一章内情节、细节、梗的浓度,场景设计的精度……有读者跟我说了之后,才发现我忽略了小说时间这个要素……
emmmm……这个辅助情节快写完了,删调剧情也来不及了_(:з」∠)_只好先凉拌了
第二十八章 :两个吻
苏试觉得自己打了一个瞌睡, 醒来的时候管家正拿着一个装着薰衣草的藤编花篮, 让在座的血族们从中抽取花枝。
管家来到他跟前。
“困。”他抬头望向弗里曼,像一个希望得到特赦的小孩子,而后者有些无措地望了巴兰少爷一眼。
“……如果您赢得游戏, 您就可以向巴兰少爷提出要求。”
弗里曼微微躬身, 轻声地……诱哄道。
苏试松开撑着脸的手:“任何要求?”
“是的。”
弗里曼在心里默默注解:但允许提出任何要求, 并不等于答应任何要求。
苏试伸手抽花,他的薰衣草上绑著白色的绸带。
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已经转回巴兰身边, 而巴兰抽出了最后一根薰衣草——茎根处绑着黑色的绸缎。
“看来巴兰是‘盲人’。”一个血族说道。
巴兰无可无不可地将花随手插在茶几上的花瓶中, 倒是如插花般恰好和其中的白月季和雏菊相得益彰。
弗里曼解说道:
“接下来的游戏十分简单——捉迷藏, 由巴兰少爷来捉人。如果巴兰少爷能猜出被捉住的人是谁, 那么对方就要答应巴兰少爷一个要求;但是如果巴兰少爷猜不出捉住的人是谁,那么巴兰少爷就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所以,如果想要得到巴兰的奖励,就等于既要被捉住,但又要废心机误导他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