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助歪头想了想，打算再科普一边可以给付丧神抵挡一次破坏的御守的功能，让审神者对“道具”这个说法没那么抵触。
然而它撞了个南墙。
“确实不划算。”
它猛地向下看，树林间无数光影掠过少年平静的脸。
藤丸立香淡淡地说，“但狐狸你可别忘了，你能计算很多东西，可不能计算的东西远比能计算的多得多。”
“所以？”
少年笑了笑。有那么一小会儿，他的目光似乎从记忆中的过去看到长远的未来，狐之助自然没有漏掉，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眼神。
“你总是念叨结缘力——这就是结缘力的体现。”
狐之助的计算中断了几个微秒。
“结缘是双向的，就像你只能看到神明是灵子的集合体，你也只能看到这份力量的资料，但不知道它是怎么产生、怎么结束，也不知道它本身的意义是什么。”
藤丸立香从头上拿下狐之助，拎着它的后颈，认真和它对视。
“所以你没有资格给这位审神者的行为下结论。”
狐之助不出声了，眼中又划过道道资料流，一动不动。
藤丸立香又戳了戳它的脑袋。
亚瑟·潘德拉贡尽职尽责地把他带回门前。与大门的联络重新接起，审神者轻而易举地感知到付丧神们都已经跑了出去了，没有追究，让回过神来的狐之助欲言又止好几回。
这新一任审神者的心思可太通透了，它只是最老一代可以被淘汰的AI，说不过也说不动。
它开始自暴自弃。
其实这也怪不了藤丸立香，审神者和御主的设定高度重合，对于前任审神者的行为他一边敬佩一边唏嘘。除此之外，虽然不敢百分百断言自己在同样的情况下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听到加州清光的哭声时，将心比心，似乎连同情和悲伤都显得有些多余。
那位前辈可不需要这些东西。
至于对旧主极为有牵挂的付丧神，如果神明看不开，临时工审神者表示下一任任重而道远，公务员可没有那么好当的。
少年自然地跨步进门，身体瞬间又沐浴在日出的风光里。他身后林海依旧阵阵作响，好像从遥远的亘古至今从未改变，也本该如此。
他将会不断地在这异界的旅途上走着，所有的生命都会有终结，所有的人都会平平凡凡走入历史的长河间。这位审神者，虽然从未能听到你的名字，也从未了解过你的为人，但你的愿望的实现了，绝望的牢笼被打破，你所守护的刀剑，都将会因你的离开而再次得到新生。
像面前这最初的朝阳冉冉升起，未来的路宽阔无阻。
藤丸立香看着走在前面的从者的背影，冥冥中又像是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不得不为此刻笑了起来。
“Saber！”
骑士王带着洞悉的目光回头。审神者为了付丧神，御主为了从者，过早悉知藤丸立香想法的从者不由给他一个微笑。
“怎么了，master？”
不愧是人设完美的王子殿下，就连应个声都要用颜值暴击一下御主。
藤丸立香干脆一步踏到他面前，“帮我补个魔吧！”
亚瑟一怔。
补魔，其实是一个形而上学的概念。本质是魔力从一个容器流到另一个容器，表现上却总会让人误会。
常见的补魔方式有三种：签订契约、体-液交换，与进食转化。藤丸立香在斩月之前就已经把带来的储备粮都给吃光了，现在他面临魔力告罄随时扑街的危险，对一个新副本的到来很不利。
“不行吗？”蓝色的眼睛眨巴了一下。
骑士王难得地对御主的话产生迟疑，不知道对方说的是哪种方式。他们之间本来就有契约，但那不适合魔力转换，而御主自己带来的食物已经吃完……
他犹豫地开口，“master，你是要……”
“狐之助说审神者有把农田里的作物催熟的许可权！正好试一试！”
“……”
王子殿下可是会做饭的！藤丸立香打算物尽其用！
“怎么了？”
“不，没事。”骑士王依旧一脸正直，可以造成颜值暴击的表情变都没变，“只是在想这里的食材能做什么食谱。”
跟在一边的狐之助提醒了一句，“催熟的作物口感不是很好哦，也不健康。”
当家作主的藤丸立香摆摆手，“我都快要饿死了，下不为例！”
狐狸叹气。
“是是，那您请这边走吧。”
阳光下，亚瑟·潘德拉贡看着少年步伐轻快，不由笑了笑，也轻松地跟了上去。
第19章 副本·大江山 1
黄昏时，天色暗。
当人类的集市点起第一盏花灯的时候，整个街道就发生了变化。
好好的闹市人群中，突然就有人开始拉长了身子，额头上冒出锐利的角，还有的猩红的舌头垂落地面，突出眼眶的双眼变得硕大无比。普通的衣物遮不住鬼怪的毛发旺盛，一下就碎成一片片落到地上，被无知无觉的人们踩踏过去。
好端端的人市，就在昼夜交替的这分光阴里，变成了鬼市。
街上的灯一盏接着一盏迅速亮起，集市的摊铺花样繁多，人类带着笑意走过一个又一个摊铺，折扇、风铃、面具、捞金鱼，他们看不到身边的鬼怪正与自己摩肩接踵，四处张望。
但奇怪的是，那些鬼怪也没有看这些人类一眼，变回原型之后大都直奔同类们开的酒家和记院。
分外和谐。
一个红发的鬼就坐在酒铺里喝着酒。
如果只看外形，他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身后倚着的那个硕大葫芦正在呲牙咧嘴，接着主人洒过来的酒，末了还砸吧砸吧嘴的模样，怎么看都不会是人类的东西。
“喂，老板，今天的这壶酒不错，再给本大爷多来点。”
红发的鬼出声了。他的桌前脚下堆了十来坛喝空的酒坛，手上也拿着一个，在他指尖转着，就是他觉得“不错”的一壶。
“哎呦喂，大人，这就不凑巧了，这酒可不是小狸的。”
嗖地一声，酒家的老板从屋内钻了出来，是一个佝偻着背的中年人，体型极小。但鬼的眼里，他就是只顶着绿叶的狸猫，蹬着腿直直蹦上桌面，指着那个漂亮的酒壶囔囔。
“您不知道，白天的时候，有一个小鬼来我这里买吃的，结果他，嗨，比那巫蛊师还健忘——忘了带钱！就用身上带的一壶酒给换了！”
说完狸猫陶醉地闻了一口，“瞧瞧这香味，小狸我可就只敢闻闻味道，都留着献给大人您了！”
红发的鬼“啧”了一声，懒洋洋地睨了狸猫一眼。
狸猫不禁抖了三抖，突然跳到了他掌柜负责的桌子上。
“诶诶诶，您看，就是那个小鬼！”
他叫的大声，红发的鬼下意识瞥过一眼。
啧，还真是个小鬼。
夜晚的鬼市比白天的人市热闹太多了，灯火辉煌，一个黑头发的人类少年正努力从妖魔鬼怪人群中挤出来。
他的脸上戴着狐狸形状的面具，遮了上半张脸，嘴里叼着一个苹果糖，一手攥着把木签串的烧烤，另一手还提了几份热腾腾的章鱼烧，完全一副不怕会撑死的模样边吃边搜罗着新的美食。
“啊，老板，你在这儿啊！”少年看见狸猫，匆匆地跑了过来，打算把白天的钱给补上。
做生意的狸猫照收不拒。．思．兔．网．文．档．共．享．与．在．线．阅．读．
明明都已经拿酒换了，还要再来补一份钱，鬼都不会做的事情。红发的鬼觉得这人不仅是个吃货可能还有点傻。
他给酒铺老板使了个眼色，狸猫立刻推搡着钱多了找不开，他家虽然是卖酒的，但是也和花妖合作过不少樱饼，那是人类都做不出的口味，登时嗒嗒嗒端来了几盘吸引住了少年的目光，顺便很靠谱地让他和鬼王大人拼了个桌。
红发的鬼王看着少年没半点怀疑地坐到自己对面，还开心地嘟囔了句“今晚运气怎么那么好”。
他忍不住摇摇头，捞起酒壶，继续喝了起来。
鬼王虽然外貌是人形，但周身威压不小，少年若无其事坐下后直接三下五除二吞了一个樱饼，觉得此行不虚。
少年自然就是藤丸立香。
人间百年这个副本结束约莫有一周，藤丸立香过了一阵痛苦的时光。
当然不是付丧神们对他不好，相反付丧神们对他好极了。
太刀打刀礼貌客气，肋差短刀热情活泼，愣是没在他这个新的审神者面前表露出来一点不高兴——当然江雪左文字除外，他的情绪变化已经成为了一个梗。
用有着千八百年记忆的成熟的付丧神的话来说，他们没有在藤丸立香面前悲伤的必要。少年帮他们开启门，净化暗堕，还不计刀剑相向过的前嫌，这么一个好人卡得主，他们谢都来不及，怎么能哭丧着脸与之相处。
负面化的情绪，是对为他们死守在门前的旧主，和将他们从绝望中解放出来的新主，最无礼的回应。
所以让藤丸立香的痛苦之源，还是粮食的问题。
继唯一的人类离去后，这里封闭了五十余年，能种植的作物种子寥寥无几，狐之助在审神者危险的眼神下面瑟瑟发抖地坦白他还是无法联络上管理局，所以对于万屋市场的定位也做不到。
饿着肚子的藤丸立香忍不住悄悄槽了一句，“那这门我不是白打开了。”
“呃，其实呢……”
面对审神者的疑惑，狐之助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卖了自己的出厂方。
“其实为了防止溯行军会入侵到万屋市场，管理局会在审神者这边定位的时候进行时空监测。如果监测到审神者所在时空不稳定，就会封闭万屋拒绝建立通道，何况我们还没有办法联络上那边，所以……”
狐狸搓着爪子，讨好地抬头，发现审神者果然对它“说出管理局负面情报时必须卖萌挽尊”的设定呵呵一笑。
“感觉回到现世我一定要好好拜访一下这个组织啊。”
太缺德了，他觉得不行。
就在一家子神明全都要为审神者生计发愁的时候，派出去打探周围环境的短刀们却有了新的发现。
他们帮狐之助带回了城外地理的资讯，还顺便猎到了野兽。
这无疑是给要饿死的宅男带来了一包救命的泡面，虽然没有调料包。
如果不是藤丸立香还能用魔术点火，他可能就要生吃兽肉直到发现这个集市。
……
“山下居然还有集市？”
刚刚回到本丸的药研藤四郎点点头，“今剑殿下在另一座山的山脚下发现了人类的集市，推测是属于平安年间的人们在经营，只是有一点奇怪。”
藤丸立香却恍然：“平安时代吗？那怪不得了……”
说到妖魔鬼怪，自然是平安时代的特色，魑魅魍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