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似乎跳了个崖,从繁盛的方家祖宅跳到了临时帐篷内。
前面跪着个人,低垂着头:“家主,云谷三百里外忽然出现了一队从未见过的妖族,正疾速袭来!”
方满堂嗯了声——方拾遗在意识海里七荤八素,还是听出了这已经是个成年男子的声音。
他坐在椅子上,似乎受了伤,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出来,腿上横躺着一把剑,正在用布细细擦拭。
擦完剑,方满堂站起来,正要往外走时,脚步一顿,想起什么似的,偏头问另一个人:“明明……我的小黑蛇找到了吗?”
被他询问的人愣了下,轻声道:“没有。大公子,这都丢了几年了,兴许是回苍山中了。”
“啧,小白眼狼,”方满堂嘀嘀咕咕,“好吃好喝养得那么长一条,还没拿来炖汤喝呢就跑了。”
家仆嘴角抽了抽——合著您是打算养来炖汤的!
那能不跑吗!
出了营帐,外面已经有数千修士严阵以待。方满堂略过去一眼,手一扬:“前锋队跟我走,其他人老位置。”
“是!”
数百最懂妖族强弱点的精锐修士列阵而出,身着方家家纹袍。方满堂没有多说,一挥手,修士们沉默着跟他御剑而起,冲着发现妖族的地方飞去。
方拾遗百无聊赖地想:那条所谓的小黑蛇是条龙,传闻东方苦海里是条黑龙……老祖宗捡到的那条玩意儿该不会就是那条黑龙吧。
黑龙和恶蛟都非天生,而是几只天生的大妖混乱滚床单生下来的,估计谁是爹妈都分不清,也不知道怎么确定的亲戚关系。
乱七八糟想了一堆,远处袭来的妖族身影已经隐约可见。乌云当顶,风声厉啸,穹顶之上的云雾间立着个人。
方满堂“咦”了声,不知道打哪儿摸出把扇子,随意扇着,打眼望去。
云间立着个黑衣男人,面容模糊了一瞬,又清晰起来。
看清的瞬间,方拾遗脑中一白。
识海受到震动,最后一瞥间,方拾遗看到那人看过来,朝着这边笑了笑。
不仅面容和孟鸣朝一模一样。
连笑起来也像极了。
醒来时已经没有了那种窒息的感觉。
方拾遗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苦海里……确切的说,是在海底。
海底黑暗静寂,没有其他一丝的生者气息。他躺在一块巨石上,诧异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在苦海水里自如地呼吸。
别说呼吸了,寻常时候,坠入海中就会记起此生的痛事苦事,这片海域何时这么温柔过。
方拾遗轻嘶了口气,从怀里摸出火符,两指一搓,火光亮起。他借着火光打量着四下,坐起身来,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师兄,你醒了。”
乍然响起,方拾遗吓得寒毛都要竖起来了,转身一看,孟鸣朝坐在他身后,眼尾带笑。
方拾遗不免想起来方才看到的。
……那个立于云端的人,那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还有一模一样的面容。
总不至于这副皮囊太漂亮,妖族都喜欢顶着这副皮囊走吧?
方拾遗略感好笑地摇摇头,望了眼看不穿的上方:“你怎么也下来了?那个黑袍人呢?蛋蛋和鸣鸣都在船上没事吧?”
孟鸣朝的动作稍微滞了滞,慢悠悠地回答:“嗯。”
“灵力发不出来。”方拾遗感应了一下,皱了皱眉,“鸣朝,你呢?”
“也是。”
方拾遗动作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幽幽火光里,那张秀致漂亮的脸庞苍白得近乎透明,眼梢弯弯。
莫名的就有股说不上来地邪气四溢。
方拾遗的手伸向怀里:“不要紧,没有灵力还有别的法子离开。”
“为什么要离开?”孟鸣朝歪了歪脑袋。
方拾遗从怀里摸出一把符箓,一张张抻直:“为何不离开?”
“师兄不是还要找苦海精吗。”孟鸣朝笑眯眯的,“这片海横穿怕是穿不过,那所谓苦海的尽头,大概就是海底了吧。”
方拾遗点了点那把符箓:“……也对。该往哪儿走?”
孟鸣朝起身慢慢走过来,牵住方拾遗的手。他的手指冰凉,活像在冰层里冻了几十年,方拾遗打了个寒颤,刚想缩回手,就被强迫着张开五指,十指相扣。
“底下说不准还有什么危险,师兄跟紧我。”
方拾遗瞥他一眼,眉尖蹙了蹙,半晌,还是淡淡嗯了声,举着火符,随他走下这块巨石。
海底果然什么活物都没有。
方拾遗喃喃:“连条鱼都没,饿了怎么办。”
“师兄饿了?”
方拾遗正待回答,脚下忽然踩到个硬硬的东西。他吞下回答,拉了拉孟鸣朝,蹲下来用火符探过去——正巧和个骷髅头来了个面对面。
“……”
“……”
方拾遗和他大眼瞪小眼,半晌,默默将移开脚,伸手把他的脑袋正了正:“打扰了。”
再直起身时,方拾遗翻手又摸出几张火符,往孟鸣朝手里也塞了几张:“点上,免得又踩到人家。”
孟鸣朝眼里笑意一闪,点点头,火光变大,能见范围也随之变大,地上那些层层叠叠的腐朽的尸骨已经经不起踩踏,轻轻一脚就会碎成渣。
隐没在泥土与骨渣之间的,还有不少宝器,品质低下的已经锈迹斑斑,随着主人在这海底不见天日。
方拾遗略叹了口气:“都是被苦海吞进的人。”
大善大恶之辈皆有,曾今正道与邪道打得你死我活时,苦海就是个行刑地。被抓的修士灵力被锁,扔进苦海,尝遍七情六欲之苦,断魂于海底。
方拾遗牵着孟鸣朝,小心避开那些尸骨,好在苦海不像古战场,不禁锢人的魂灵,这些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倒霉鬼,大概都已经转世为人。
“师兄为何要避?”孟鸣朝也想到了这点,不解道,“反正也没有残魂附在上面。”
方拾遗啧:“你想想啊,万一我死在这儿,魂魄转世投胎去了,但是尸骨留在这儿让人踩,我能乐意吗?”
孟鸣朝轻轻笑了一声。
“苦海精到底是什么?”方拾遗喃喃道,“这海底除了一尊传说中的大妖外什么都没,难道是大妖守护的什么天材地宝?”
黑暗的海底无人回应。
半晌,孟鸣朝悠悠地开口:“说不准呢。”
前方是一个海底山洞。
方拾遗眯了眯眼,心想,说什么来什么?
他抽了抽手,还是抽不出来,按捺下心思,扬扬下巴:“进去吧。”
山洞又深又长,路上并无什么机关陷阱,走至尽头,竟然是个露天的山洞,除了一张宽阔的石床外,别无他物。
方拾遗拧眉扫视了一圈,沉默半晌,冷冷问:“现在可以说,你引我来此是为何了?前辈。”
“孟鸣朝”似乎并不意外,反而粲然一笑:“啊,被发现了。”
方拾遗一直贴在手心里的符箓应声而去,却在半路就被握住手腕截下。
“同样的招数使用一次是意外,使用两次是趣味,”他掐着方拾遗,强迫着将他推到石床上,微微一笑,“再来一次,就有些腻味了。你说是不是?师,兄。”
方拾遗一进苦海底,浑身灵力便无法使用,心里骂了几声娘:“你想做什么?杀了我?”
“我怎么舍得呢,虽然你毫不留情面地一剑将我穿心,不过我还是舍不得你。”
他俯身压在方拾遗身上,叹息似的。石床上的破出藤蔓,将方拾遗的双手紧缚在头顶,他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干你的小师弟最想做的事了,若不是强制将我剥离出来,他恐怕早对你下手了,傻师兄。”黑袍人动作轻柔地抚了抚他的脸,“无论几千年前,还是几年前后……我们想做的都只有,干你啊。”
方拾遗胸口一凉,衣衫被撕破。他脑中混乱,甚至来不及细细思考黑袍人的话,张嘴还未说话,就被堵住了唇舌。
亲娘啊。
方拾遗五雷轰顶,头皮发麻,挣扎间,气息都在颤唞。
黑袍人似乎很喜欢看他这样的姿态,慢条斯理地放开他,刚想调笑两句,就听到方拾遗无意识地喃喃出声:“……明明,救我。”↓本↓作↓品↓由↓思↓兔↓网↓提↓供↓线↓上↓阅↓读↓
黑袍人的呼吸都滞住了,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小心翼翼地问:“你在叫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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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他在叫我。”
后面传来阴冷的声音。
“滚。”
方拾遗身上一轻,整个人被裹紧了件袍子里。两道白影在洞内交手,嘭嘭声不绝,砸倒满地碎石。
方拾遗还被藤条束缚着动弹不得,想召唤望舒来帮个忙,扭头一看,望舒也整个儿被裹在里头,比他还凄惨。
那两人打得你死我活,方拾遗面无表情地望了会儿山洞顶:“我说,两位。”
两人同时一停。
黑袍人不知道打哪儿找来身和孟鸣朝一样的衣服,将形容变化得年轻了几岁,与孟鸣朝完全一模一样了。这乍一看,实在分不出谁是孟鸣朝,谁是黑袍人。
方拾遗轻吸了口气:“你们要打慢慢儿打,先放了我。”
左边那个愣了下,连忙想走过来。右边那个伸腿一拦,似笑非笑:“我不过是在做你最想做的事罢了,难道你不想?看着朝思暮想的人被绑着躺在你面前,别告诉我你没有感觉。”
“闭嘴!”
“不过分离数百年,怎么你就开始学那些人族惺惺作态了?分明是自己想要的,却还要假正经,装作有多君子……”
“……”方拾遗麻木了,“谢谢两位垂怜,我这还没聋呢。”
话音一落,那俩又打了起来。
方拾遗挺尸在石床上,听着山壁被打得哗啦啦滚落破碎,那俩打得欢,就是没往他这边凑。
他闭了闭眼,心想,打死了最好,清净。
之前睡梦里看到的那段记忆未免是真,这黑袍人的话也不可信,方拾遗本来没准备信,也一直在刻意回避有关孟鸣朝真实身份的所有资讯,可是孟鸣朝的态度却告诉了他。
他和这个黑袍人不仅事关系匪浅……甚至可能是一个人。
开什么玩笑。
方拾遗不仅是狼狈,还有点五内俱焚。
心火烧得太旺,他此刻一点也不想见到一手带大的小师弟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了。
不知道那两人打了多久,方拾遗耳边忽然响起“啾”的一声。
他睁开眼,侧头一看,肥肥地一小团黄毛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头边,谨慎地瞅了眼打得如火如荼的俩人,大爷似的睨了眼方拾遗,低头用嘴把藤条琢断了。
“好鸟!”方拾遗赞叹一声,被鸣鸣白了一眼。两只手解放出来,方拾遗徒手解救瞭望舒,撑坐起来,“你怎么下来了?”
不是都说飞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