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状明暗的红色光芒,自然也不会给何塞带来共鸣感。
“我去看看。”
弗林特钻出树林,接近已经停止运作的水晶立柱,在外围观察。从它的断口来看,立柱像是因外力而断裂,这让弗林特想到几年前南部的地震,也许就是那场地震让它不堪重负地损坏了。
猎人在立柱的基座上发现它的名字,结果也正如他们所料,但名字下方还有几行小字,刻着好几个名字,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在弗林特背诵过的高位血族的名单上,其中一个尤其熟悉,布雷克·科罗塔。
刻下它的人们似乎十分匆忙,笔迹凌乱不一,显得歪歪扭扭,还有的差点没有写完。回到树下的弗林特把这个发现告诉给何塞,后者愣了愣,视线顺着弗林特所指看向水晶立柱的基座,这一次,他在原本空无一人的空地上看到了几抹幻影。
几个穿著白色研究服的年轻人鬼鬼祟祟地蹲在还没有树立水晶的基座旁,其中一个男人的脸何塞相当熟悉,是布雷克,那时的他容光焕发,还未被病痛折磨。
【快点快点,别被伊诺老师发现!】
【这样是不是不好啊?伊诺大师一定会发现的!】
【没关系啦,反正基座已经不能换掉了,被骂就被骂吧!这可是留名青史的好机会,想想看,几百几千年后人类看到这些名字,就会知道这东西是我们造的,多伟大!我们可是保卫这里的英雄呢!】
【对啊对啊,快快快,该我了该我了!】
何塞只是轻轻眨下眼,这些幻影就如风吹散的雾气,消失得没了踪迹,只余下那几个寥落的名字跨越千年,与洒满光明的破碎立柱相伴相依。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吗?”弗林特晃晃愣神的何塞。
“我看见……没什么。”何塞不知该作何表情,“我猜,应该是魔力混杂后留下的关于过去的幻影……我们等到天黑再走吗?该去找米迦尔、还有那位帮助我们的魔女之子了。”
弗林特默不作声,他再度看向水晶立柱,但什么都没有看到。梅尔森林是他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安全起见他应该等到至少他们两个都可以行动自如的晚上再开始找寻,但想到自己血亲很可能就在附近,弗林特的心绪显而易见地开始乱了起来,把他带进一个矛盾的漩涡。
他有着不被祝福的诞生,不被看好的童年,他连自己的父母是否真的因相爱才结合都不知晓,就这样去面对自认为的那位父亲,怎么想都太过……唐突。
可是这就是他一路走来的目的所在,是被何塞支援的自己的愿望,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却不敢面对了呢。
他在心里积存了许多年的话,无数的问题,都想趁着自己还有勇气的时候问出来,他不能退却。
“不要在什么都不确定的时候就往最坏的地方想。”何塞搓搓弗林特的脸,“梅尔森林附近有渔村吗?我想我们就快找到了。”
“有,在森林西面。”弗林特用下巴指着一个方向。
何塞点点头,正色道:“如果你有点近乡情怯,没关系,这次的事情交给我来判断。我觉得你父亲现在已经做好一桌子菜,就等你上门了。”
何塞这股自信感染了弗林特,后者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对他说:“我听从天使的指引。”
两人在满眼绿色中穿行,绕开阳光充足的低矮灌木,向着西边走出森林。偶有小动物发现他们,不怕人似地与他们同行,一开始是兔子和松鼠,而后加入了百灵鸟跟黄雀叽叽喳喳,到了最后居然还有不知从哪里出现的牡鹿来扯他们的斗篷,这让何塞越发感受到这片森林的神奇,他们快被亲切友好的动物包围了。
“以前这里是这样的吗?”何塞把自己的斗篷从鹿嘴里抢救出来,问弗林特。
“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是这样。”
这些动物未免太有灵性了。
何塞恍然大悟般地道:“难道……!”
说着,他带着好奇和尊敬并行的目光,看向嚼着布料的漂亮牡鹿,“您是弗朗西斯先生变的吗?”
“……”弗林特见何塞真的在跟黑黝黝的鹿眼深情对视,立马把他拉过来,“人是不会变成动物的。”
“那不一定啊,魔法可以做到的事情很多吧。”何塞怀里抱着一只胖胖的白兔子还想反驳,“我觉得这鹿的眼神特别像你。”
弗林特无奈道:“这个真的不像。”
就在他们还在辩论魔女之子到底能不能变成动物的时候,有着一对大角的牡鹿优雅转身,向着森林外围缓缓走去,就连何塞怀里抱着的兔子也跳出他的手臂,一蹦一跳向同一个方向蹦跶。
这些动物居然还知道绕开有阳光的地方,为首的牡鹿每走一段还会进行确认般回过头,看弗林特跟何塞有没有跟上。
“……反正跟着走就对了。”何塞拉着弗林特的手,决定先不去纠结这些动物里面有没有人变出来的,反正它们确实在为他们引路就是了。
在大大小小的动物大军簇拥下,他们走着走着,闻到海风的味道。穿过最后一片有所遮挡的丛林,视野豁然开朗,目力所及之处是一处海崖,它的尽头屹立着一座石头砌成的房屋,跟海崖之下的渔村一样,这座房子的烟囱此刻正冒出袅袅炊烟。
阳光已经不那么浓烈,但距离日落还有段时间,前方有致命的阳光,就连动物们也都停下,弗林特与何塞自然也停下了脚步。
站在房顶上望风的席尔瓦率先发现了它的主人,边叫边朝弗林特飞了过来。猎人伸出胳膊想接住它,席尔瓦却未做停留,绕着弗林特转了一圈后又飞了回去,两人周围的鸟类也跟着它鸣叫。
有着银白颈项的灰褐色猎鹰张开翅膀,最终停在另一个人肩膀上,这个人是从海崖上的房子里走出来的。
“席尔瓦其实不是白银的意思,而是森林。”
声音的到来让弗林特跟何塞觉得太突然了,但也合乎情理。
这个有着跟弗林特同样发色的英俊男人披着一条有细穗的毛毯,里面是普通的衬衫跟揹带长裤,他的眼睛是深邃的海洋蓝。男人的声音和面貌都比想象中年轻不少,就算跟弗林特站在一起,应该也不会有人把他们当成父子。
客观地讲,何塞的确能从这个人和弗林特脸上看到眉目依稀的相似。他转头去看弗林特,见对方已是一副目光放空的表情,踏出的一步将落不落,腰间的面具不知道该不该戴上,手里依然紧紧的攥着何塞的手指。
他和石头房子前的男人就这么隔着老远相互对视,谁都没有动作,没有任何言语。
也许就连观众最后都变得不耐烦起来,席尔瓦伸出翅膀扇了下蓝眸男人的后脑勺,男人如梦方醒般啊了一声,冲他们露出和煦内敛的微笑,“抱歉,我忘记了。”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伸向弗林特跟何塞所在的森林外围,口中默念着几节冗长的咒语,还没等他念完,何塞头顶的树冠就如疯长的绿草伸出老远,替他们遮挡住最后那几步路途之上的光亮。
男人笑呵呵地说:“欢迎来到迷失海滨,快进屋来吧,你们的朋友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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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指一算,弗爸爸好像是本文唯一一个正经的法师了(
第八十六章
动物们已经无声地退回森林。①思①兔①网①
门口的男人顶着一张顶多三十岁前半的俊脸,做派上像个文文弱弱的研究者,笑眯眯的和善神态跟何塞想象中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一模一样。他本以为弗林特的父亲会更威严一些,更高大一些,跟弗林特一样身体强壮,不苟言笑之类的。
不过何塞转念一想,他臆测出来的弗朗西斯先生未免太严肃,像一堵墙或者一座山,现在这样就刚刚好,嗯……绝对不是好欺负的意思。
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魔女之子,男人用魔法令森林中的树荫延伸出翠绿的遮阳棚,搭起阴影的桥梁让弗林特与何塞走向海崖边自己所在的石头房屋前,自我介绍道:“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我是弗朗西斯。”
他的目光停留在弗林特的脸上,也许是血缘关系的作用,弗朗西斯没有对弗林特的脸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而猎人却没有握手或者任何打招呼的意思,弗朗西斯的笑容有点僵,何塞看不下去,上前啪地一声飞快握住弗朗西斯的手,用力握了握,“你好,弗朗西斯先生,我是何塞·伊诺。”说完,他把弗林特扯到自己身边,拍拍他的后背,“这是弗林特,你的……你懂的!”
弗朗西斯回握何塞冰凉的手,眼底是积聚着温和的笑意,“你好,何塞。”
他的眼睛像是会说话,让何塞一眼便看出对方知道自己是谁,于是他也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无奈的是弗林特从刚才开始就像把嘴上的开关关得死死,一声都不吭,只会盯着弗朗西斯脚边的地面看,何塞见过他这个生人勿近的反应,主要就是用来面对陌生人,连他自己曾经都有这个待遇,可是眼前的弗朗西斯却不应该是陌生人。
面对此情此景,蓝眸的男人也不得不把注视弗林特的目光收回,说:“我们先进屋吧。”
结果他在回身的时候用力过猛,没注意到身后的石阶跟柱子,一头撞了上去。
“弗朗西斯先生?!”
男人肩膀上的席尔瓦露出一贯鄙夷的眼神。
“啊,哈哈哈,没事,我没事。”弗朗西斯拍了两下自己撞红的额头,连忙冲身后的两人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用明显撞晕了的摇摇晃晃的身体走过去推开门,“快请进。”
“……”何塞偷瞄了眼身边不抬脚的弗林特,又看了看笑容僵硬的弗朗西斯,心里冒出一个非常合理的推断。
其实他们俩,一个比一个紧张吧。
密督因人很少见过活的魔女之子,在各种各样的传说里他们是一个善于隐匿自己行踪的族群,这些人或是住在山洞,或是住在树屋,跟鬼怪打交道,擅长配制毒药跟引发瘟疫的药水,总而言之跟一切不好的事情相关。
这种小儿科的传说明眼人自是不会相信,但在进入魔女之子的住所时何塞还是带了几分好奇心。
从外面看这是一座用海崖下采集的石头砌成的小房子,一些藤蔓缠绕在木制栏杆和石壁上,绝对不会有超过两个房间大小,可是一踏进门内,他们不约而同地愣在原地,只觉得石屋内部的空间绝非从外侧看到的那般狭小。
客厅壁炉燃着带松香的炭火,地板上则铺着厚厚的毛毡地毯隔绝秋日凉意,挂在墙壁上刚好遮住光亮的是充满神秘风格的挂毯,保守估计跟弗朗西斯身上披着的毯子出自同一人之手。屋子里完全不会因为没了自然光的照射而显得昏暗,照明水晶代替普通人家用的蜡烛和汽灯,甚至比白昼还要明亮一些。
“这里的空间……”
视线越过木制躺椅的椅背和茶几上摞起的书本,何塞看到通往厨房跟卧室的门虚掩着,就知道这里的空间分布并不简单。
“是魔法。”弗朗西斯神秘一笑,并未做太多解释。他让两人稍坐,转身去拿厨房火炉上温着的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