恂的时候手上沾了一点醒酒汤,有些菜汤的稠黏,他微微皱眉抽了张纸仔细擦过手指。
他素来都有洁癖——他没看见的是陶恂端汤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而后言简意赅的道:“我在楼下等你。”
陶家老宅修的别有意趣,走廊上摆的不是什名贵的花草反而是平常人家养的多的绿萝,老爷子外出散步,阿姨引着他去了陶恂的书房。
陶家虽然是商贾世家,但是对于教育方面从来都是重视有加的,陶老爷子有一个大书房,陶之行和陶夫人各有一个,陶恂和陶器听陶老爷子安排,从小就有自己独立的书房,少年时他曾经来过一两次,陶恂学习不好,书房干净的没有一点人气。
所以进来看见里面乱七八糟堆成一团的书时,他愣了一瞬。
阿姨抱歉的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小少爷这两天一直在书房待着,不让我进来打扰,没有想到竟乱成这样——您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收拾。”
“不用了,我来。”他声音并不刺耳,但是无端就有点让人觉得是强势,根本生不出半分拒绝的心思。
阿姨在这里做了几十年,也没觉得尴尬,只是微笑:“那也好,刚好得去看看煲的汤怎么样了,您等一会儿,等老爷子回来我再来叫您。”
沈琛点头,目光却落在一旁的书桌上,凌乱的资料和翻开的书页,字写的不大好看,歪歪扭扭的,但是难得笔记做的认真。
沈琛粗略翻看了两页,用的是陶家手底下一个小公司上个月的账目报表,从头开始分析还有些金融投资方面的书,大概是从陶老爷子那里找来了,因为明显不是陶恂能看懂的型别。
——却没看见笔。
沈琛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果然在桌脚看见一只被丢弃的笔。
——这么多年过去,脾气竟然还是一点没变,沈琛几乎可以想象出来陶恂气急败坏摔笔的样子。
不由按了按眉心,将笔捡起来。
陶恂的书房朝阳,刚刚阿姨将窗帘拉开晒晒太阳,透过窗就能看见外面陶家的小花园,陶老爷子从公司退下来后多数时间都用来看书练字和侍弄花草,陶恂的窗外满是自然攀爬的藤蔓,往下则是一丛一丛修剪的极好看的兰草。
他依稀记得如今兰草的价格已经炒到百万一盆,正是价比黄金的时候,陶家花园角落里却都是拿丛做计数的。
这座宅子价值不菲,精致宜人,沈琛双手插兜闲闲站在窗前,感受到不远处的湖风吹来一点深冬的寒意。
老爷子做事周全,知道陶恂昨天醺酒才叫自己上去,陶恂一向挑嘴,早上起床气又大,是最难说理的时候,自己被打发过去给他熄火完了,下来老爷子却故意避开了他。
陶恂自己没有收拾东西的习惯,但家里的阿姨定时打扫,不可能单单漏了陶恂的书房没有打扫 ——除非是有人刻意吩咐了不能动。
——老爷子故意让他看见。
但记得更清楚的却是陶恂半敞开的衣领,刚刚醒来时眼里的惊喜和茫然交错的神情,那一截格外修长的锁骨——以及,衬衫上扎眼的口红印子。
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在在意些什么,陶恂放浪形骸他不是第一天知道,上辈子在他面前更出格的事儿都做过,口红印子是没有什么参考价值的,毕竟陶恂弯,哪怕有再多的女人想往他床上爬,他也只喜欢男人。
更何况,就算陶恂喜欢女人,能结婚生子平平稳稳过完一生,不也是他所希望看见的吗?
——却不知道,心里这莫名其妙的烦躁从何而来。
沈琛微微皱起眉头,他自小聪明而强势,掌控欲惊人,哪怕他收敛的不错,但是他自己知道,不过都是假的,他习惯于掌控全域性,最厌恶的便是有什么脱离掌控。
——他隐约觉得 ,有些事在逐渐脱离他的掌控,这种感觉算不上好。
——
陶恂握着汤勺僵了许久,目光一直跟着沈琛到走廊尽头,他觉得自己在暴怒的边缘疯狂试探着,然后结束在他一句在楼下等你,再大的怒气一下子就熄了个干净。
但是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受,他知道琛哥有洁癖,但是——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哑火了——不怪琛哥觉得脏手,他自己都受不了,这下连汤也不喝了,四处摸手机给许四打过去。
“谁特么昨夜扒的我衣裳?口红印子随便乱印?”
许四也是宿醉刚醒,听见这声吼耳朵都麻了半边,连忙把自己怀里的美人推开,手机也赶紧离开耳朵:“怎么了?你大早上的吃炮仗了啊?喷什么火?”
“谁昨天扒的我衣裳?我昨天叫人了吗?长没长眼睛?!”说完焦躁的踹床。
许四仔细琢磨了一下,回过味来:“沈总今天终于抽空过去临幸你了?”
陶恂:“......”
——炸了。
“许四眼!你是最近欠抽了是不是?!”
许魏摸了摸鼻子,旁边的美人乖觉的帮他穿上衣裳,他这样的纨绔子弟玩起来没数,但是有些事不能给人听见他也知道——毕竟也是个玩物而已。
“陶恂,在外面玩这样难道不是正常的?你为了个人这么大反应干什么?”他按了按眉心,寒冬腊月阳台有点冷,毕竟还是不如被窝里舒服。
“我知道你喜欢男人,可我们这样的家世传宗接代还是得考虑的,你不试试女人怎么就知道不喜欢?再说,你这四年身边环肥燕瘦什么样的没有,干什么就准备一棵树上吊死?”
“还守身如玉四年如一日 ,我说陶恂,你够了没?”
——简直有病,他这样同样没脑子的纨绔都恨铁不成钢 。
“你看他把眼睛往你身上放过一天没有?该利用的时候利用,该踹的时候也没见他留过情,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陶恂安安静静的听他骂完,一字一句:“我问你衣裳和口红印子怎么回事?”
许魏:“......”
突然被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衣裳是回去老爷子吩咐人给你洗澡,结果你谁动都发疯,上楼扭打的时候自己撕烂的,口红是个小模特蹭在你身上的,放心,就一个口红印子,我就把人提溜出去了。”
最后还不忘嘲讽两句:“——兄弟给你保住了你留了二十几年的贞操,给你家沈总好好留着吧。”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b?”骂完就挂电话,游戏花丛的许四少看了看在里面乖巧等着自己的小美人,心里总算舒缓了一点。
钱货两清的交易多容易,怎么会有傻逼玩意儿掏心掏肺遇见个无情无义的?
真绝配,一个没心一个没脑。
但无端的,他却有点莫名的羡慕。
许四少拿了根烟出来,里面乖巧等待的小美人就过来为他点上,他想着哪里还有什么真心啊,果然还是钱比较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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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双洁,上辈子陶恂对所有人都是攻,至于上辈子和这辈子陶恂的偏差以后会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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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平行世界,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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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前世,番外
沈琛觉得他这一生命运从未眷顾过他, 幼时丧母, 父亲漠视,少年时被人苛待折磨, 被所有人指指点点, 好不容易一路跌跌撞撞的艰难的长到成年, 被父亲安排婚姻,然后被所有人背叛——他已经失去了可以信任别人的心。
——悲惨的童年和少年耗尽了他本就不甚热烈的感情,让他对亲情爱情包括友情都从不信任,他只信自己,哪怕到最后众叛亲离。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活该的, 是他自作孽,不可活罢了,他不曾怨天尤人,也从未后悔。
——他觉得,这个世上是没有人爱他的。
也有人爱慕他的容貌和钱财,但也不过如此——哪里有人肯爱他呢?他冷漠孤僻 ,孤傲锋利,一身无法掩饰的戾气, 咄咄逼人。
许多人同他说过喜欢, 他都是不信的,他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本就不值得任何人爱, 同样的, 他也不会爱上任何人——这世上所有人难道不都是最爱自己的吗?
他看着那些飞蛾扑火的人, 永远只是挑起一个嘲讽的笑意。
但有时候有些认知其实是并不准确的,就跟他觉得陶恂仗着家世无所顾忌胆子极大一样,直到接到最后那个电话的才知道,原来陶家小少爷的胆子小的很,小到害怕抢声,小到这样多年连一句喜欢都不敢说出口。
一直到被沉海的时候他还在想,陶恂当真是蠢货。
——他从未看见过那样蠢的人。
当然,自己也没好上多少,他多聪明一个人,这些年什么都能看穿却唯独没看出来那个蠢货是什么心思。
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异国他乡,寒冬腊月,窗外大雪纷飞,有模糊的、遥远的歌声从教堂里传出来,他听不太懂,只是觉得安静,就像整个世界都慢慢剥离出去,只剩下一片漫长的、宁静的空白。
死里逃生,只是改头换面而已。
陶老爷子的挚友交给他一沓资料,上面陌生的名字对应着他的照片,下面是漫长的,长达三十年的另一个的生活轨迹——现在属于他了。
他即将抛弃沈琛这个跟随他几十年的名字,彻底的成为另一个人,医院里很安静,没有人声,也没有人会在等待着他醒来。
他拿着那沓资料,出声的时候才发现长时间不开口导致声音嘶哑难听:“陶恂呢?”
那人温雅的笑容渐渐消失,最终只是极轻的叹了一口气,那是一个地道的外国人,中文说的磕磕绊绊,沈琛注视着他别扭的嘴唇开合,听见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东方有一个词叫做,节哀顺变,不知道,我说的对、对不对?”
他的视线太过锐利,温和的外国人受不了他的目光,逃也似的离开。
他拿着那沓资料睡了过去,那天的阳光很好,他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模糊中有人好像在喊他。
“——琛哥?”
他觉得可能是幻觉,但还是慢慢睁开了眼,眼前是陌生的国家和更加寒冷的秋天,没有人在等着他病床边等着问他一句,疼吗?
从前他觉得这句话可有可无,如今才觉得似乎是少了点什么。
他听见陶恂艰难的呼吸着,跟他说:“你在那边好好过,就跟在车里跟我说的一样,该怎么玩儿怎么玩儿,别委屈了自己。”
后来他陷入过一段时间的幻听里,有时候听见早已去世的母亲在喊他回家,有时候听见陶恂喊他琛哥,有时候是海里无尽的忙音,没有尽头的敲击着他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