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被他的胡说八道给‘蒙’了过去。
有些必须被所有事件之外的隐藏的‘真相’就也显得不是那么着急被解开了。
“……流年不利,每次撞上这人就每一件好事,这个月……怕是真的开不了伙了。”
这么想着,这会儿辗转已经回家了的李邪也摸了摸自己已经身无分文的裤兜,也低低地啧了一声。
龙江的夜晚像是个大烤炉。
快十点了,路上还是烫的仿佛像是要从路面底下冒出一股股蒸熟人的热气来。
他脖子里有热出来的汗沿着后背淌下来,还都印在身上那件皱巴巴的老虎背心上,这副流里流气走路没正形的样子,一看就是半辈子都活的乱七八糟的无赖地痞。
只是嘴上抱怨归抱怨,脑子热完留下一堆烂摊子之后他却也还是得老老实实回家想办法明天怎么应付房东。
正好在巷子里没走几步,他自己那地儿也到了。
一眼看去,他暂住的那间出租房楼下的小卖部门口,正有一桌老街坊在热热闹闹摆麻将,对角有个垃圾处理站,都是每天要闹到半夜的。
住这附近的差不多都认识他,但四五年了彼此的关系却也不是很熟。
所以晚上他回来的时候,那群左邻右里看见他也只是打招呼,再管他叫一声附近总帮人修摩托,隔三差五不出门的那个。
这么个普通不到平均一百个人会有二十个人被叫的称呼,就是他在龙江市作为一个普通人浑浑噩噩生活了快有五年的证据。
除此之外,他手头给自己准备好的那份,和陆一鸣证明有亲属关系的户籍档案上就再找不到任何一丝破绽了。
无论是政府或是任何个人去追查他的真实来历,都只能从中了解到李邪这个平常无比名字,以及他自己嘴上经常提到的那些个人经历。
他是陆一鸣十多年未见的大哥。
是个半辈子没读过书,也根本烂泥扶不起上墙的混混,在那之外,别无其他任何多余的身份。
而这么想着,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李邪对外稍微客气客气,就也拎着他的啤酒自顾自上楼了。
等他一个人穿过里头黑漆漆,还堆放着乱七八糟东西的楼道,又拿钥匙开门进了家。
一进入他那个单身男人特有的狗窝,踢开一地的外卖盒和啤酒罐的李邪只将自己的衣服一脱,又顺手将头发撸上去露出了他那双总是故意耷拉着的眼睛。
这么看上去,他的身材确实和上次符白龙头一次时撞见他时隐约所感觉到的一样好。
后背和腰肌性感结实到让人脸红。
一直坚持锻炼的上臂线条清晰,男人味十足的后肩膀宽度和腰背肌肉更是充满了成熟男性的荷尔蒙。
只是就是这样一个平时看上去好端端的身体,在位于后背的皮上肤却密密麻麻地充斥着各种可怕的术后刀疤。
不仅从他的后脖颈关节处开始有密集黏连的红色创口。
在他的两边侧腰上更是被迫绑着一块黑色的复健腰带,覆盖在他精瘦的腰背肌上,维持他这根脆弱无比脊椎每天的正常行动。
这种因事故造成的身体严重残疾,以及由此引发的死死压迫在脊椎神经上的痛苦,对于任何一个一般人来说都是致命的。
因为一个人如果要正常走路,要运动,要长时间站立,都需要有一根健康的脊椎。
一旦哺乳动物的脊椎损坏,那么一切神经中枢的运转都将收到阻碍,所以显然,李邪目前的身体状况并无法做到这点。
而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明显只有在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才会脱下这层伪装的李邪倒也没什么所谓的样子。
等将手里接下来半个月用以续命的啤酒都塞进冰箱,又在随手拿了一罐拉开之后,脑子里暂时空空地他干脆躺在沙发上就和条死狗一样懒洋洋不动了。
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生存下去的常态。
从医学角度而言,酒精通常能麻痹人的痛感神经,但却不利于很多对神经敏[gǎn]度要求比较高的工作。
大概四五年前的时候,他都有严格要求自己从不喝酒抽烟,更不能除工作外有任何不良习惯,可早已不如从前的他现在也没什么大志向的个人信念。
“滴滴——”
面前的破手机在没由来地震动。
闭着眼睛不用看,今晚爽约了的李邪想也知道是谁发来的,所以一瞬间,压根不想搭理的他也干脆躺着没动。
可他好好坐起来不接,那边的人显然也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一直重复不断地拨打着他的电话。
直到一向做人死皮赖脸的李邪都觉得烦了,又皱起眉拿起电话摁下旁边的接听键。
伴着‘滴’的一声,手机上的蓝光才刹那间化作一团光束投影到他面前的墙壁上,一个面容平常,在光线下并无法看清楚所处何地的中年男人的面容才出现了。
“编号0019,你终于接了。”
第18章
身份神秘的中年男人从远端视讯的蓝色光屏中出现的那一刻,李邪也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
脚旁边喝空了的啤酒罐倒着,他人也是向身后沙发摊开双臂歪躺在着的。
楼道里居民区的灯还在视窗亮着,嘈杂吵闹的马路声也远远地自外边传来。
可面对这么个疑似那边目前最高负责人之一的人,一时间他并没有拿出多少正经谈话的态度来。
毕竟早已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脱离那个地方多年。
所以无论是这种秘密的高科技通讯联络方式,还是‘编号0019’这个称呼,对他而言都有点陌生和讽刺。
而这会儿既然被找上了,还没来得及喝的不省人事的李邪也只能稍微坐起来点,又有点装疯卖傻的挥手笑道,
“别了,领导,这里现在可真没什么编号0019,我早就已经一废人了,您可别再用这种称呼折煞我了。”
“……”
“要不是前两天那边又想起来找我,我真快忘了自己以前具体还干过什么了,但我都退了那么久了,您让我现在这样去驾驶,去继续拿命报效国家,我肯定也办不到了,好多事,都已经那样了,咱们也都别自欺欺人了,您说对吧?”
这话把他内心深处抵触有些人和事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
加上他如今这精神状态也确实和曾经判若两人,估计就是从前认识所谓‘编号0019’的人,现如今再看到眼前的李邪都会不会敢相信。
可今晚他无故爽约缺席了和那边的见面,想来那头的也不是说完全地能够无动于衷。
加上他这么多年行踪一直不定,现在能在龙江市准确地找到人在哪儿本来也不容易。
而大抵是先前就已经猜到了李邪肯定是现在这种态度。
因为两边讯号问题而一抖一抖的蓝光屏幕后坐着的中年男人也略显复杂地皱起眉,随之才交叉着手掌低低开口道,
“我以为,你还愿意主动接触房子的弟弟,并且对他隐瞒自己的身份,就是心里没放弃寻找出当初事故的真相。”
“那你可想错了,领导。”
一听这话,李邪也仿佛乐了。
可他的眼睛并无太多开心或是不开心情绪,只仿佛在阐述一个挺没意思的事情般张嘴破罐子破摔地解释道,
“这世上早没什么‘房子’了,人都没了,咱们也别为了烘托气氛提那些成年往事了,现在那个陆一鸣他就是我弟弟,血缘关系上一个爹妈生的,国家户籍都给我俩证明呢。”
“你现在是想去担负别人的人生?”
“我欠了谁什么东西,就去还,这是我的私事,这点组织上总管不着吧?”╩思╩兔╩网╩
李邪说道。
“好,这是你的个人意愿,旁人当然管不着,那我们就不提,所以,你是真的发自内心地不想卷入以前的事了?”
那中年男人又询问。
“当然。”
一脸痞气的李邪看上去一点都不心虚。
“那么假设,过去的事你真的都不想提了,不想再花费无意义地时间去救人,不想实现曾经心目中那些抱负理想,只想做个平凡人浑浑噩噩地过下半辈子,今晚你又去干了什么?”
“……”
“据我所知,你白天一整天都和陆一鸣在一起,一切行为都很正常,他的同居人陈臻博士中途曾和你们打过一次电话,之后到傍晚你一人离开。”
“……”
“但今晚20:23的实时路段监控,我们的监视器拍到了有一个怪异的讯号在龙江钢材厂附近出没。”
“……”
“你的个人素养注定了寻常监控装置无法捕捉到你个人的动态,但你可能忘了,我们拥有你多年的驾驶记录,能够尝试查到你的讯号。”
“……”
“可你和对方素不相识,且之前只见过一次面,甚至有部分恩怨,在有可能暴露自己形迹并再次打破自己安稳日子的前提下,我想问一句,李上校,请问您为什么还要抛开自己的安全,去无条件地救助一个人呢?难道只是因为你心中那点,现在还没彻底放下的那点英雄情结吗?”
“……”
这句明显就是在长时间盯他梢,设他套的话一出,李邪的脸色就变了下。
他生平最不喜欢被人以正义这个词做要挟,逼迫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
这会儿竟然因为对他们留了一点情面,就被这帮曾经在一个地方共事的人算计了,他的眼神都沉了下来,背部肌肉也是下意识地绷紧了。
毕竟这不仅事关他个人。
更是直接从法律意义上触犯公民的资讯法了,但凡一个有底线的政府机构都不该以这样的方式去触及有些寻常人的底线。
如果这是‘那边’的意思,他只能认为是他太久没有回去,现如今有些局势他已经看不清了。
而一瞬间感觉到本来还在和他装疯卖傻的人一瞬间整个人都冷峻严厉了起来。
本来还勉强维持着的谈话气氛也眼看着就要彻底崩塌了。
那头蓝色光屏内的中年负责人也不敢继续对眼前这位说一些不妥的话来弄巧成拙了,只赶紧试图挽救般地开口道歉道,
“……抱歉,我刚刚一时激动说了很不妥的话,请接收我的道歉,事实上,我们没有对你进行任何非法监控,只是例行地空中搜查,我可以以我个人的诚信度来向你承诺,今天原本的见面,我们是想通过房二向你传达一些有价值的东西的,但你却没有来,可即便你不接受我们的邀请,但事关陆一鸣,你也有必要知道吧?”
“有话快说。”
明知道出生于政府机构,习惯于打官腔的对方在和自己拐外抹角,但还是得耐着性子听。
见对面习惯于无组织无纪律多年的李邪的态度已经有点不太好,那中年负责人倒也不卖关子了,停顿了一下还是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