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安静的，淡淡的菊花茶的香气。
是家的气息。
一只手紧紧抓住被子的被套，原晓就缩在被子里，直接沉入了梦乡。
程锋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团茧裹在床上的样子。
程锋将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放到床尾，关门拉上遮光窗帘，这才轻手轻脚地坐到床上，将原晓的被子缓慢拉开，露出他的脸。
憋在被子里缺氧的脸颊有些发红，双♪唇却是亮晶晶的，在家里睡觉时眉峰比其他时候更舒展，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孩。
程锋也不是第一次看原晓睡觉了，他熟练地将被角掖在他的下巴，双手合十交叉在腹部，抬头打量整个房间。
这个房间不算大，因为年久，墙壁开始有了一些不明显的裂痕。
但装修却很有品味，白墙配上原木色的家具，唯一的黑色来自一台家用钢琴，看得出来，是超前地使用了日系的装修风格。
进门旁边就是原晓的书柜，书柜旁边的贴满了三好学生的奖状，书柜空格有一张钢琴业余六级的证书和一只金色的话筒。
程锋眯起眼睛看，还能看见上面一行写着数十年前某唱歌比赛金奖的小字。
小时候喜欢唱歌的好学生，为了“才艺”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寥寥数个细节，就勾勒出了原晓碰见他之前的人生。
缓缓滑动身体，程锋在床上躺平，仰头看天花板，然后，又转过头，看向睡着的原晓。
原晓安静地吞吐着呼吸，两个人靠近的这个距离，程锋能够感受到他鼻翼之间的热气。
遮光窗帘遮挡的室内一片昏暗，却很安静，静的能够听见原晓的心跳。
“原晓。”程锋喊。
原晓睡得很熟，没有理他。
程锋凑过去，嘴唇在原晓的鼻尖轻轻一按，然后伸手将他揽入了自己的怀抱里。
作者有话要说： 原父原母：隐约觉得我家白菜被拱了。（迟疑）
（入V更新2/3）
第61章
原晓是在一阵剁肉的声响之中醒来的, 一醒过来，他就闻到了炖肉的香气, 也看到了在他头顶半坐着, 捧着手机的程锋。
“醒了？”程锋关掉了舞蹈视讯。
“你……没睡吗？”原晓爬起来, 揉揉眼睛。
“睡了一会儿。”
程锋说着转身下了床，借由此掩盖他眼眶一圈淡淡的青色——其实他根本没睡, 原晓以这种毫无防备的状态躺在他旁边，怎么可能睡得着。
原晓点点头, 又说：“那我们出去吧，帮忙做点事？”
“好。”
两个人乖巧起身, 出去帮忙。
原秉忠已经回来了, 正在厨房大刀阔斧地剁一团猪肉，见两个人进厨房，挥刀将人直接赶了出去。
刀刃寒光之下, 原晓和程锋乖乖去客厅看电视剧。
七点钟, 家里准时开餐。
今晚一共做了八个热菜, 四个冷盘，一道汤, 一道甜品，按除夕夜的规格摆好，整整齐齐。
“小程, 喝酒吗？”提了三种酒摆到桌上，原秉忠问。
“喝一些，我喝红酒就好。”
家里没有其他的杯子, 原秉忠拿了个马克杯过来，给程锋倒了整整一大杯，然后又扔了罐啤酒给原晓。
“就是超市买的那种乾红，不是什么好红酒。”原秉忠自己小酌一口白酒，长长舒了口气，然后脑袋就被天降的一只手砸了一下。
贝雅云将最后一碟酥肉放到桌上，落座在老公身边。
贝雅云：“饭都还没吃，就裹着孩子们喝酒！”
“嘿，喝点小酒也不行吗？”原秉忠摸摸自己被打的地方，“我们男人都是以酒为主的，你说对不对，小程？”
程锋听到自己被点名，连忙放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捧在掌心里慢品的红酒，乖乖点头。
原晓在他点头的同时看一眼他杯子，被吓了一跳，劈手将他的马克杯夺过来——刚才还是满满一杯的乾红已经被程锋喝了半杯，剩下半杯在杯子里面晃荡，光可鉴人。
“……是让你慢慢喝，不是让你一口气都喝下去了！”原晓着急道，“你难受吗？”
“不难受。”程锋沉稳地说。
原晓根本不信他，酒杯也不还给他，把杯子往自己这边一放，连忙夹了快藕放到程锋碗里，让他垫一垫。
不管程锋酒量好坏，他今天就吃了早上一顿米饭，空腹喝酒可不是闹着玩的！
原秉忠本来正在喝酒，看到这一幕，有些震撼地转过头和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贝雅云摇摇头，夹起一块红烧牛肉，起身放到程锋碗里。
“就是，少喝点。”贝雅云说，“别听你叔叔的。”
原秉忠委屈：“我也没让小程直接干杯啊。”
贝雅云不理他，只看着程锋：“咱们家没有夹菜劝酒的习惯啊，小程就当在自己家里，随便吃，随便夹菜。”
原秉忠摸摸自己的耙耳朵，也说：“原晓照顾自己朋友，别拘束。”
程锋受宠若惊地接菜，连忙把贝雅云夹给他的红烧牛肉吃了。
原晓端起啤酒瓶，含了一口啤酒在嘴唇之间，打量了一眼程锋。
程锋今天好像很奇怪啊……他什么时候这么拘谨过？
两口酒暂时压下自己心中的疑虑，原晓给自己也夹了一个藕夹，藕夹裹生粉炸得极脆，肉馅咸味恰到好处，让人欲罢不能。
吃了一个藕夹，原晓又夹了一块藕夹，最后意犹未尽，又夹了第三块——为了避免吃独食不好意思，他也顺势给程锋夹了一块。
原晓的第三块藕夹刚咬了一口，喝尽兴了的原秉忠终于开始了他保留节目的预告。
“不过今晚还真的不能喝太多。”原秉忠说，“等会儿还要让儿子参与我们的家庭课堂呢。”
“今晚还要开家庭课堂？！”原晓震惊。
刚才夹在筷子里面的藕夹飞落而下，在盘子里面蹦跶了一个来回，停了下来。
原秉忠：“那肯定啊。看看原晓同学出去一趟，思想觉悟退步了没有。”
原晓：“为什么我回家度个假……回来还要上课！”
“什么是家庭课堂？”程锋倒是有些好奇。
原晓：“家庭课堂啊，那就是……”
·
家庭课堂，是原晓家里的一个传统。
小时候是由原秉忠找来的一些人文地理各类故事，编成原晓能够明白的意思，每周一次给原晓分享。
等到原晓年龄更大一些之后，家庭课堂就成为了一个小型论坛，每个人都可以做主讲。
大家可以在论坛里面畅所欲言自己最近看过的书，知道的问题，互相提解决办法。
高中之后原晓的时间变少，家庭课堂就不再固定于每个周末，只是在原晓有困难，或者原秉忠觉得他有困难的时候才会展开。
吃完饭，程锋主动去帮忙刷碗，原晓和程锋两个人挤在厨房洗碗，原晓忍不住想这一场家庭课堂的目的。
自己才刚刚回来，父母究竟要说些什么呢？
娱乐圈的事情他们了解不多不可能是讲这个，那么就是见面之后发生的事情？
见面之后？
手中握着的不锈钢勺子从原晓指尖滑落，落到水池里，发出一声响亮的“砰”。
程锋蹙眉，捡起勺子，担忧地看原晓。
“你怎么了？”程锋问。
“我……我那个……”
“洗完了吗？我们的教室都准备好了哦！”
原秉忠来不及把自己的疑虑告诉程锋，就看见原秉忠已经兴致勃勃地走到了厨房里面来。
原秉忠监工一般地盯着原晓和程锋洗碗，催促他们加快速度。⌒思⌒兔⌒在⌒线⌒阅⌒读⌒
原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原秉忠在这里，他根本没有一丝可能和程锋通个气！
回来之后发生了什么，除了和程锋挤在一起睡，还能有什么？！
父母紧急召开这个家庭课堂，要说的肯定就是关于这件事情！
他们一定误会了自己喜欢程锋！或者更深一层，误会了他们是那种关系！
冷不丁地带个人回家，冷不丁地还要睡一起，这谁能不误会？！
在这个基础上，父母究竟要说什么？！
原晓不知道，但他总觉得，大事不好了！！！
原晓心烦意乱地将碗随便一洗就推给程锋，程锋负责清洗，摸到满手油，没有开口，只是自己挤了点洗涤剂又冲干净。
磨磨蹭蹭洗碗也有个尽头，两个人被原秉忠督促着擦干手，“押送”到门口的一间小房间里。
小房间只有一个高高的气窗，里面堆满了书，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和一块白板——这里是原秉忠的书房。
原秉忠：“来，你们请坐。”
刚才的酒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是每人一杯茶，茶香袅袅，充满了文化气息。
原晓心神不宁地摸着茶杯边沿，只看见原秉忠坐到自己固定的座位上，拿起了一只白板笔。
原秉忠：“好了，我们今天的主题呢，就是……”
原晓心跳如鼓！主题是什么？！
同性恋的合理性与不合理性？！
对于同性产生好感的移情与替代？
原秉忠拔开了白板笔的笔帽，笔尖点在白板正中央，往下一竖，然后是一横一竖，然后又是一竖。
程锋表情微微有些吃惊，原晓的眼睛则是彻底睁大了。
白板上只写了一个最简单不过的算式：
“1 1=2”
“你们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写这样一个算式出来？”得意地喝了一口茶，原秉忠满足地叹了口气。
原晓心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已经知道了。
原秉忠一眼看穿原晓的想法：“原晓肯定想到了，这不是小学数学题，而是我小时候给你讲过的，地球人都知道的……”
“哥德巴赫猜想。”原晓和程锋同时说。
原秉忠笑意更深，点了点头：“是的，正是哥德巴赫猜想。”
原秉忠敲敲黑板：“这个猜想好厉害啊——从提出来到现在，从来没有人能够证明出来。”
原秉忠：“许多厉害的数学家前赴后继，却都倒在了证明它的路上。你们说，这道题是不是很难。”
“很难。”原晓点点头。
“就是这样，爸爸小时候鼓励你学数学，告诉你数学是优美的，加减乘除都会有一个准确的答案，只要你不怕困难，就能够找到他。”原秉忠顿了顿，“但是数学世界里，同样存在这样，没有人能够证明的东西。”
程锋双手放腿上，比他任何一节课都上得认真。
“因为它很不简单，很复杂，很庞大。”原秉忠又喝了一口茶，话锋一转，“但是再复杂的问题，都有可能解决，前提是你要想去解决。”
程锋喃喃：“想去解决……”
原秉忠：“如果你不动手，猜想一辈子都是猜想，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