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尊崇的鸿列真人,飞身上了云台。
楼迦看去,只见一个正气凛然的高大修士,背上负了一把剑,通身!
是铮然剑意,锐不可当,着实是个了不得的正派人物。
鸿列真人从袖中抽出一柄小剑,念诵咒文,将那小剑恢复为原本大小,朗声道:“此乃逍遥门代代相传之宝,绝仙剑,非逍遥门内劲不可催动,道宗借剑斩邪,我愿随往相助。”
说罢,将绝仙剑放进第一个的护宝灵阵。
难怪舍得第一个交出剑,原来此剑还认功体内劲,道宗抢走了也用不了。
灵虚大声唱道:“鸿列真人借出绝仙剑!道宗上下感激不尽!”
鸿列真人神色不为所动。
随后,广清派掌门拿出了陷仙剑,一个凋落得只剩十人的小宗派,幻真派,交出了诛仙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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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戮仙剑还未出现了。
会场一片沉默,但随着时间推移,窃窃私语越来越响,清韵宗主的脸色便不那么好看了。
灵苕道长突然掩袖而泣,悲声道:“难道真的无法为六高修报仇雪恨吗!正受邪欺,天道不公也!”
这下一来,议论声更大了些。
“阿弥陀佛!”
万万没想到,最后是万佛窟的辩机大和尚站了出来,他身后的几位大师,神色似是不大赞同。
辩机虚空踏上云台,于须弥芥子中,取出了戮仙剑。
至此,诛仙四剑全数现身。
那广清派与幻真派掌门站起身来,正想问清相借事宜,道宗的灵虚道长又上了云台,对众修道:“今日五宝齐会,实乃难得一见之盛景,道宗为向各位修士表明谢意,特请在道宗落脚的昆山君,为在场修士表演一折戏,替各位涤清杂绪,引导清心。”
那可是谁都请不动的昆山君,未料到有此殊荣,众修士纷纷叫好,感谢起道宗来。
灵虚道长立刻请上了昆山君。
他们这样喧闹起来,昆山君又已经上了云台,两位掌门的话就被堵回了嘴里,面色不虞地坐了回去。
昆山君落于云台,他容貌极美,身姿仿佛仙鹤灵姝,只是脸色略带苍白。
他对台下漫不经心地扫视一眼,那眼神甚是冰冷,让不经意与他对上眼神的修士们一个激灵,暗道这昆山君着实如传言中一般高冷。
他默立于云台之上,像是随时都要乘风而去了。
忽而,昆山君一挥袖,灵雾急来,乐音渐起。
第14章 诛邪大会(二)
那乐音,却并不是热热闹闹的弦鼓板笛,而是悠扬的古琴声。
昆山君也未幻化成戏中众角色,而仍是昆山君本貌,一袭青衫,独立于云台上,缓缓开口,唱道:“长刀大弓,坐拥江东,车如流水马如龙,看江山在望中……”
他唱的不是原调,有修士渐渐听出来,原来是醉太平。
醉太平,出自昆曲《浣纱记·打围》,昆曲戏班中,小徒们不论学的是生旦净末丑,开蒙喊嗓,都得学这支醉太平。这出戏唱的是吴王夫差打猎出游,原该是极热闹的曲子,方能显出千军护拥、江山在握的雄心。
此时昆山君,却唱得极为寥落绵长,宛如风声穿过高高低低的芦苇,令人顿生惆怅。
他回想的是曾在戏台上练功的孩童,那时他只是一座尚未修出形体的戏台,每日里听的看的,都是戏班里的男女老少练功,也不知是因为本身是戏台就爱上了戏,还是因为先爱上了戏,才令他这做戏台生出了意识,修出形体。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与人的区别,修成人形后,还曾在人世流连,把自己当成人,入了戏班,甚至唱成了角儿。
在人世里打了几个滚,慢慢就变了。
要想不被班主欺压,就得摆出角儿的脾气。要想不被班中同行挤兑,更得显露出角儿的傲气。
他从一座不知脾气为何物的戏台,成了一个红透大江南北的脾气比天大的角儿。
最后,险些被绑起来烧死。
哪有角儿是不老的呢?他脾气太坏了,大家都捧着他躲着他,不老的谜也无人敢问,最后人人都当他是害人的妖鬼,他唱得越好,扮相越美,越叫人害怕,于是就被人绑了起来,要送去城隍庙烧成灰。
他是戏台,木头搭成的戏台,怕火,若是被烧了,就灰飞烟灭了。
夜里,有人偷偷放跑了他。
那是个常来听戏的乞丐,他还是个没脾气戏台的时候,很爱与人说戏,乞丐是个落魄书生,腹里有些文章,早上练功时遇到,乞丐主动与他论过戏,点出了他的不足,他很感激,某日看到护园要将这名乞丐赶出去,便为乞!丐作保,许他进园子看戏。
后来,听乞丐说了没钱赶考遗憾,他还将积蓄借给乞丐,做赶考的盘缠。
当时,乞丐二话不说就跪地磕头,说是要考取功名,回来报答恩人。
这夜被乞丐救走,他才知道,原来乞丐没有去赶考,而是在乡下置办了薄田娶妻,妻子已经亡故了,留有两儿一女。
不过是隔着几十里路,他却毫不知情。
看着跪在地上,求他赏赐些银两的人,他终于领悟到,人,真是复杂。
辗转待过几个戏班,慢慢的,也就明白了,戏文里的角色,既是人,也不是人,戏文外的人,有时候也不能算是人。
而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人,也万万不能把自己当做是人。
他不再进戏班,而是揹着头面衣裳,去乡间,去田边,唱给想听的人,有时因为扮相就被喝个满堂彩,有时因为听不懂文绉绉的戏词被骂个狗血喷头,但不与人长久相处,漫无目的地来去,比在戏班有意思多了。
躲着恶人与修士,他流连四方唱戏,最终以戏入道,飞升来了修真界。
来了才知道,修士也大多是人,妖,即使成了妖修,也还是会被人欺压。他小心避着人,还是被前宗主发觉身为妖类,进了道宗。
修士与凡人,他至今没看出什么差别。
“一团箫管香风送,千群旌斾祥云捧,苏台高处锦重重,管今宵,宿上宫!”
至此唱罢,古琴渐息,热热闹闹的弦鼓板笛一齐奏响,昆山君一化为五,一生一旦一净一末一丑,各个扮得惟妙惟肖。
于是从头再唱过,一句换一人,一人一个唱腔,一人一种身段,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古镇,又成了那座戏台,唱戏的也不是他,而是那些学戏的小徒,直唱出五味杂陈,四情俱灭,三千颠倒,二分欢喜,一腔悲愤。
灵雾凝云不动,卦山震动相合,修士们恍若听闻玄妙仙音,听至最佳处,甚至有二三修士心随乐动,进阶修为。
楼迦却听出了不对,侧身看向步青云,步青云微微点头。
此音过哀,唱偏了道,昆山君竟是要入邪了!
! 台上,昆山君恍然不觉,沉迷戏中,但五个化身都渐有疯狂神色。
台下,楼迦手掌紧握,不知是该任昆山君随心入邪,还是将他拉回正道。
步青云一声轻笑,忽而,浑身邪气翻涌,就在看台上,在无数修士之间,切换了邪道功体。
他周身邪气浓重,如黑云四散,数息之间修为大涨,那邪气与道宗灵雾强烈冲撞,压得众修痛苦难当,惊骇莫名,如潮水般远离他身边,唯独楼迦坐在原位,担忧地看着他。
早就知情的阴尸女魅也变了脸色。
这步青云上次只是邪君修为,怎可能短短数日就升到了邪祖的境界!其中有诈!
有正道修士向步青云攻来,步青云抬起手指,放出了穷奇凶兽。穷奇仰天长啸,那啸声附有无限恶意,穿透人心,离得近的低阶修士,纷纷捂耳尖叫,修士百炼之体也无力抵挡这一声长啸,从耳中不断溢位血来。
而台上的昆山君,竟是全然不闻台下事,依旧身在戏中,自成世界,与台下惨烈的邪象相映出一副奇诡画面。
“仙长!快快斩杀邪魔!”终于发现楼迦还在步青云身旁,道宗众修向楼迦大声喝道。⊙思⊙兔⊙网⊙文⊙档⊙共⊙享⊙与⊙在⊙线⊙阅⊙读⊙
楼迦在众修期盼的眼神中,起身拔剑。
沉默护于步青云身侧。
穷奇见众修变色怒骂,大笑出声,一些低阶修士直接被他的笑声震得昏死过去。穷奇不怀好意地看着昏死的修士们,舔舔利齿,更觉得饿意难当。
一时僵持。
步青云脚下生黑云,向云台飞去。
六魂幡和诛仙四剑!在场正道修士的脸色更为难看,期盼几位大修出手。
“邪魔站住!”
鸿列真人安顿好门中弟子,拔剑腾空,直指步青云!
而恰此时,昆山君将五个化身收归一体,空中乐音却并未停止,反而愈来愈快,愈来愈狂,在能使人头痛欲裂的疯狂乐音中,昆山君默然静立,丝毫不在乎台下发生何事,周身涌动起如云海般的磅礴灵气。
“不好,那戏台要自爆!”灵虚道长忽然发现昆山君异状,破嗓惊呼。
险象环生!
第15章 诛邪大会(三)
步青云脚踩黑云,悬于云台之上。
卦山灵雾与黑云一接触就被染成了灰雾,飘荡开去,触之尽染,灰雾又往来交织,层层转乌,不多时,原本仙雾缥缈的灵玉场已是乌烟瘴气。
为保宝物安全,道宗山门已经封闭,需清韵宗主开启,可清韵宗主被道宗门人牢牢护在当中,根本没有开启山门的意思。
众修士无路可逃,在灵玉场乱窜,邪气越发浓重。
万佛窟的大和尚们不躲不避,就地打坐,齐声念诵镇邪经文,化出一个个金色佛印,与邪气对抗,但似乎是杯水车薪。
穷奇被秃驴们吵得心烦,对他们龇牙咧嘴。
“穷奇”,步青云垂眸云台上的诛仙四剑,没有转身,声音如同巨钟般回荡于卦山境内,“我们虽不是道宗门人,也在道宗打搅了多日,客随主便,你可不能吃里扒外。”
穷奇兴奋地嘶吼一声,低沉笑道:“明白。我只送道宗门人往生,脱离苦海,阿弥陀佛!”
此言一出,万佛窟秃驴们都露了怒容,奈何正在念咒做法,无暇他顾,倒是有道修帮忙怒骂:“凶兽也配念佛!”
穷奇循音看去,其衣着并不是道宗门人,颇遗憾地叹气。
忽然,这巨象般的翼虎一声厉啸,扑起翅膀猛地一个纵跃,冲入道宗弟子之间,张开大嘴,一口下去就是两个半只,骨头和着血肉被它甩着脑袋嚼得咯嘣作响,令众修胆寒不已,赶紧远远躲开道宗门人,明白这样下去再无生路,道宗门人终于聚起来要与穷奇对战。
“哈哈哈哈来吧”,穷奇龇开血盆大口,左右前掌先后一踏,踩爆了吃剩在地上的头颅,红红白白地溅了一地,“快,我真饿!”
一些道宗门人刚撑起勇气,此时又被吓得哭喊逃离,剩下的互使眼色,合力攻向穷奇。
听到穷奇嘶吼,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