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中,填上第一铲土的时候,许轶的心也跟着一片死寂。他知道,这是最后的道别了。
他和爷爷之间的缘份,到此为止。人与人之间的时间,既长久,又短暂,只有长大了,才能体会到那句老话的无奈与伤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许轶似乎在一瞬间成熟了、长大了。他再也不闹了,也不找人乱撒娇了,他的脸上除了沉静,就是沉默。亲人的死,让他原来的人生突然变得不真实起来,当死亡的重量从头顶压下来的时候,世间的许多东西,都变得不值得一提了。
冯兰也来了芬兰,不过,她每天事务繁多,没待几天就要回国。走之前,她语重心长地对许轶说:“许轶啊,人生在世,寂寞如斯,你现在年轻,还不觉得有什么。但随着年龄慢慢增大,你会渴望家人,渴望孩子,希望能享受到天伦之乐。你爷爷虽然走了,但他走得很安详,没有受多大苦,这是福份。活着的时候,他也有福气,他有你,有你父亲,他的一生非常成功——不是在生意上,而是在建立家庭,教育子女上。你的父亲,是一个既成功又好的人,你们三个兄弟,生在富贵人家,有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自由。他给世界留下来的,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是他一生的意义。你现在胡闹不要紧,但你好好想想,你们两个男人,能相伴到老吗?无法拥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你不会觉得有遗憾吗?许轶,你还年轻,不要急着给自己的人生下定论,好好想想自己要走哪条路吧。”
冯兰跟他谈过之后,第二天就回国了。他的两个哥哥也相继飞走了,只剩下他。
他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重新思考人生的意义。他笃定自己爱陆星遥,可是对于看不见前方的未来,他却有些不笃定了。他想像爷爷一样,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大家庭,热热闹闹的,逢年过节有亲朋好友相互走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能有人陪着……如果跟陆星遥在一起,两个人都是男人,没有孩子,没有羁绊,真的能平淡地度过一生,相守到老吗?
因为他爷爷的去世,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做的决定。因为离远了再仔细瞧一瞧自己之前的生活,总会有一点羞耻,他追求陆星遥,也确实有些勉强他的意思。陆星遥到现在,没有跟他表白过一句,每次对两人的关系也遮遮掩掩,他虽然平时有点二,但在大事上从不昏头,他知道,陆星遥还在犹豫。
这份犹豫不禁让许轶也犹豫起来,两情相悦才叫爱情,如果他总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那么这样的感情是维系不去的。
他所在的地方,对着一片荒野,他每天都在荒野上散步、悟道,脑子里想着爷爷慈眉善目的笑容,就像大冬天喝了一瓶二锅头,从身体到心,都是温暖的。
【作者有话说:谢谢小可爱们的打赏和留言~~今天本来想多写一点,无奈颈椎病犯了,不能低头太久,先奉上3000字~~】
第35章 情定余生
陆星遥绞尽脑汁思考到底该如何生娃。打胎是不可能的,天知道陆星遥有多么羡慕女性有打胎的权利。可是他们族人太少,算是最近的一个新亚种,因为出生率都快到负数了,市面上既没有他们的避孕药,也没有打胎药,更没有医院能做。简言之,怀了就得生。
但好处也不少,亚种人不管结没结婚,生下来的孩子都有公民身份,不用担心私生子上不了户口,而且生娃还有政府奖励金(当然陆星遥是没脸去领)。
就算这样,陆星遥也还是顾虑重重,这多出来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更不可能遗弃,生下来就要养。要生就得先想好怎么跟父母说,这是难关之一。
难关之二,就是如何跟许轶说。陆星遥左思右想,如果找许轶摊牌,结果不外乎有以下几种:
第一种情况,万一许轶的家庭不能接纳他和小崽儿,两人分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第二种情况,万一许轶家只想要孩子,不想要他,那么两个人分手依旧是板上钉钉的事。
第三种情况,许轶跟家里断绝关系,一定要他和孩子,那么两个人有50%的可能在一起,共同抚养小孩子。不过,这就是另一出可怕的狗血大戏了。
第四种情况,许轶和他的家族都接纳了他……这种情况不予讨论,陆星遥认为这绝对不可能。
第五种情况,许轶不接纳,两人直接分手。
第六种情况,像电视剧上演的,婆婆出马,直接给一张空白支票……似乎比第四种情况更不可能。
陆星遥想想就觉得头大,此生最怕麻烦的他,竟然招惹上这么麻烦的事。如果让他来预计结果,只有一、三、五还算符合现实,总体来说,怀孕对于一个亚种人来说,简直没有什么益处,除了有了孩子。
不过,陆星遥也想好了,自己的孩子绝对不能送人收养,一定要自己养。他在成长过程中,遇到过很多有趣与温馨的人与事,他想回忆这个过程,重复当年的快乐,养娃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考虑到最坏了情况之后,陆星遥把自己的卡拿出来,算了算账,觉得这孩子可能上不起私立学校和幼儿园,大概率只能上普通公立学校,不过也好,自己多付出一点时间精力,让他好好学习,将来不论干什么,只要喜欢就好。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孩子在肚子里还只是一个没发育完全的受精卵,陆星遥就已经开始担忧他今后的就业问题了。
与此同时,许轶悄悄从芬兰回来了。他没有把回国的具体日期告诉任何人,只是一个人提着行李回来了。刚经历完一场生死的许轶,明显憔悴了很多。飞机落在S市国际机场的时候,他双脚站在这片大地上,竟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在芬兰他封闭了自己,思考生死大事,有很多事情,必须一个人撑过去。但回来之后,他嗅到了熟悉的空气,看到了熟悉的城市,突然压抑已久的思念之情涌上心头,他非常想念陆星遥,他一直害怕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伤痛与脆弱。陆星遥比他大,比他成熟,他平常在陆星遥身边胡闹,但那都是恋人之间的情趣。真要是遇上大事,他还是宁愿把自己脆弱的一面隐藏起来,他想向陆星遥展示自己的强大,让他能依靠自己。从他们开始交往以来,无不是他在用自己强大的影响力与财富,影响着陆星遥的每一步决定。
所以他不想让陆星遥把自己当孩子。他想让陆星遥相信,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未来,值得依靠,值得一起携手走下去。
他推开家门,走进去,呆呆地看了看久违的家,空无一人,陆星遥不知道去了何处。他坐在地板上,也不管木地板上积了多少灰,身子一歪,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上那盏孤独的灯,坐了一夜飞机的疲惫以及连日来的精神透支,他很快睡着了。
陆星遥对许轶回国一无所知,他收工之后,到书店挑了几本孕期指南的书,正想回自己家,猛然想起,自己的充电宝一直放在许轶家里,害得自己有几次拍戏的时候,手机用着用着就没电了。刚好书店离许轶家近,顺路把充电宝拿上。
一进许轶家的门,看到一大坨黑乎乎的东西摆在地上,陆星遥吓了一跳,赶紧开灯,没想到,地上躺着的那个,就是他此刻最怕见到的许轶!
陆星遥下意识想转身就逃。不过,他发现许轶闭着眼睛,侧着安安静静地蜷缩在地板上。陆星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有气。陆星遥这才松了一口气,现在娱乐圈有多少明星自杀,他刚才猛地看见许轶躺地板上,差点以为他也想不开自杀了。
“许轶,许轶。”陆星遥轻轻地推了推许轶。
许轶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看到陆星遥,笑了笑,又瞌上眼皮:“我是在做梦吗,怎么梦见你了?”
陆星遥接话道:“你不是在做梦,我是活生生的人。”
许轶又看他一眼,捏了捏他的手:“我不在梦里?”
“我看你是晕了头了。”陆星遥推了推他的脑袋,“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轶定定地看了看陆星遥:“你真是陆星遥?”
“不是我是谁?”陆星遥看着这个智商掉线的许轶,一脸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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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轶把陆星遥揽进怀里,抱了个满怀:“星遥,我好想你……”
陆星遥心里说:“真的假的,想我也不给我回个讯息,想我也不打个电话?”
只听许轶说:“我在芬兰太忙了,实在没功夫给你回讯息。再加上爷爷去世,我心里难过,不想说话,所以……”
陆星遥拍着他的背:“好了好了,知道你这段日子不好过。我不也没生气么?”
许轶抱着陆星遥沉默了。
陆星遥说:“你怎么睡在地板上?现在已经秋天了,别着凉了。”说着,把他拉起来把他安置在沙发上,陆星遥亲自去放洗澡水。
在哗哗的水声之中,陆星遥定定地看着笼头冒出的热水,脑子里都是许轶。许轶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总之,以前那股劲儿,如今被一种沉重的东西替代了。
他把水放好,出门准备招呼许轶来洗澡,却发现这家伙正坐在沙发上,看他刚才放在窗台上的两本孕期指南!
陆星遥赶紧夺过那两本小册子:“你看什么呢!”
许轶吓了一跳:“怎么了?”
“这,这是我买来准备送同事的,你别给我翻坏了。”陆星遥急中生智。
“我还说你怎么会买这种东西呢!”许轶淡淡一笑,“关于一个人如何形成的,挺有意思。”
“有意思什么啊,初中生理卫生课就学过了吧?”陆星遥既紧张又羞赧,前言不搭后语地说。
“反正挺有意思。”许轶回了一趟芬兰,对生死又有新的认识,“等会我洗完澡,跟你说说我在芬兰的这两周。”
许轶进了卫生间,陆星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感觉撒谎真是累。但不撒谎又能怎么说?“我怀了你的孩子?”陆星遥打死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可是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陆星遥一时陷入重重矛盾之中,他决定把坦白自己怀孕的事暂时往后拖一拖。
许轶洗好澡,两人点了一份外卖。许轶边吃边给陆星遥讲在芬兰的所见所闻所感,讲到参加爷爷的葬礼,许轶突然停顿片刻,然后说:“星遥,你知道吗,在看到爷爷遗容的时候,我特别后悔,后悔没有留多一点的时间陪在他身边。人与人的缘份,或许只有短短的一段时间,能成为家人、朋友、恋人的,都是一种极其特别的缘份。有时候缘份这种东西,走着走着就散了,也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他抓住陆星遥的手,“我很害怕,害怕我们之间的缘份,也会无缘无故地散去。”
陆星遥被感染,也伤感起来,拍了拍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