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短就好了。”沈笙代替他开口回答。“简单一点就好，对吧？”
于歌立即点了点头，一副“笙哥说什么都对”的模样。
“好的。”理发师看起来有些遗憾，却也不再废话，迅速地动作起来。他操纵着剪刀发出“嚓嚓”的轻响，那些又软又细的黑色碎发瞬间落了一地。
一如三年前，沈笙交叉双手站在一旁等他。
并非沈笙不想给于歌做造型，而是做造型这件事事关重大，沈笙可不敢把他交给公司以外的人——万一剪坏了烫坏了，影响可是很大的。
沈笙也知道练习生们大多都是刚学会扮靓装酷的青春期，包括他熟悉的几个，也都私下染了或烫了头发。其实誉歌并没有规定练习生不许染烫头发，只是沈笙个人觉得那些小朋友的审美实在有些——幼稚，而且外面的理发店因为技术审美的限制做出来的发型也实在不怎么好看。因此沈笙才不怎么提倡他们到外面自己做造型，当然，他也不会反对就是了。
好在苏道巫和于歌都还算比较听话。这俩家伙虽然性格千差万别，可内里却有着相同的芯子——一条筋绷在练习上，对别的完全不感兴趣，也不怎么关心这些。
苏道巫的想法大概是“无论是什么造型老子全世界最酷”，至于于歌，虽然沈笙有点惊讶，可他仍旧微妙地察觉到于歌似乎在努力往他的偏好上走。
理发师动作很快，沈笙只是低头处理了几件待办事项，回了两条讯息，一个清爽新鲜的于歌就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恰到好处的黑色发丝搭在眉上，那双放着千言万语的眼睛带着期待看着自己。沈笙赞许地点点头，“好看，这样就不错。”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夸奖，于歌腼腆而满足地笑了起来。他摸了摸头发，小声道：“和以前相比呢，哪个更好？”
沈笙毫不犹豫：“当然是现在这个。”他的手搭上于歌的肩膀，将他转向镜子，“你自己看看……”沈笙的头从他身后贴过来，含笑看着镜子里的于歌，“完全不同了。”
自信却不张扬，漂亮却不刺眼，就只是安静地站着，便足以吸引目光了。沈笙一想到三年前的那个于歌剪完头发连镜子都不敢看，就有些想笑，又不自觉地心底发酸。
他作为见证者看著于歌一步一步地蜕变，实在是打心底地为他高兴。
于歌定定地看着镜子——又或者说，他实际上是在借着镜子看沈笙。从第一次见到沈笙开始，他总是忍不住偷偷看他。直到刚刚坐在车上，他也仍旧凝望着车窗上沈笙的倒影。那张从眉眼到唇角都透露着温柔的脸，他怎么看都无法看腻。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中相撞，沈笙鼓励地朝他点点头，“争取出道，然后请我吃饭。”他还记得上次的那件事。
于歌用力地点点头，“笙哥。”他转过身来，忽然一把握住沈笙的右手——这动作像是花费他积累了三年的勇气，让他一下子又变回了那个颤唞着、不敢抬头的自卑少年。“谢谢你。”
“说什么谢？”沈笙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啊，应该学学苏道巫。会撒娇才有奶喝，知道吗？”他先是笑眯眯地打趣，又忍不住正色，“你的努力我都看得到。不要担心，你一定可以的。”
他早就见证了一次蝴蝶破茧而出，即使再看一次，想必那份动容与惊艳也不会改变。他很期待。
“我可以的！”头一次，于歌向他表露了最真实的内心，“我要站到台上证明自己，我没有异想天开——我喜欢唱歌，我想要唱歌——”他攥紧了沈笙的手，“为了笙哥，我一定会变成更好的自己。”
笨蛋，变得更好，不应该是为了自己吗？沈笙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他的心里已经柔软成了一片。熟悉来龙去脉的他太懂于歌的这份心情了。
三年前于歌的甄选，实际上是一场恶作剧。他从小就因为家庭原因被同学无视欺凌，因此才会行成内向又自卑的性格。家境不好，没有玩具，母亲忙碌于生计，于歌唯一的爱好便是跟着播放磁带的录音机轻轻哼歌——既然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那他就唱给自己听吧。越是唱歌，便越是喜欢唱歌，于歌偶尔还会做做白日梦，幻想着自己某一天也能站到舞台上，将自己的歌声唱给所有人听。
少年的心思美梦全都记录在日记本上，可这份他甚至不敢告诉任何人的渺小梦想却被带着恶意的同学翻出来，肆意嘲笑，甚至恶劣地替他报名了三天后的甄选会。
“恶心，做梦！谁想听你唱歌啊？你就等着丢脸吧，哈哈哈哈！”
嘲笑讥讽，不仅没将他打垮，反而像是被人在背后狠狠地推了一步——阴郁自卑的少年，头一次生出了想要自我证明的决心。
他使出深埋骨子里的狠劲，连续三个晚上都在熬夜准备他平日里唱得最好的那首歌，然后鼓起勇气独身一人，穿着平日里常穿的旧校服，跌跌撞撞地来到只在电视里听过名字的大公司——
遇到沈笙，是他这一辈子，屈指可数的，最值得庆幸喜悦的事情，是他每一次想起，都感激到几乎要落泪的事情。
“因为——”于歌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连同藏在心里的话一起咽了下去，“因为想报答你。”他的话拐了个弯。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差点就要露馅了。他的脸颊发红，烫得不像话，颤唞的手却一点也不想放开沈笙。
没关系的吧……他头一次鼓起勇气任性，如果是面前这个人的话，一定会微笑着允许他、原谅他的吧？
“说的什么话，”沈笙无奈地、像小小惩戒一般地将他刚剪好的头发揉乱了，“笙哥可不要你的报答。”他眨了眨眼，“给我好好准备舞台，知道吗？”
“嗯！”
这一次，再怎么不舍，于歌终是放开了他的手。他一定会证明自己，然后——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面前。
最终审查在一个月后，预计最终成团出道的时间应该是将近年底，正好可以赶上年末的音乐盛典。
沈笙心中盘算着，将自己的计划一一对照时间表——几分钟之后，他接了个电话，急忙整理好自己的着装，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地从办公室里走向了会客室。
终于等来了。
沈笙待会要接见的，是一位刚从国外休假回来、任性程度堪比才华的知名综艺导演。
如果是经常蹲守视讯网站收看网综的观众，一定不会对冯灯这个名字陌生。他的团队策划的那两档网综，收官三年后仍是网站播放量第一第二名，捧出的几个流量明星至今仍然活跃荧幕，其能力无需多言。
只是冯灯此人来头不小，具体背景沈笙虽然不太熟悉，但也知道他当导演乃是玩票兴致，因此才会在成名之后依旧丢下各种邀约，说出国休假就出国休假。
沈笙能约到这位导演，很是花费了一番力气。这一次他没借用楚总的人脉，全靠自己。
毕竟楚圭终究还管理着一整个公司的事务，他不可能每件事都求助于他。而且虽比不上楚总，他沈笙好歹也是职业经纪人，也有着自己的人脉门路。
“冯导人在哪？已经到了吗？”沈笙走到半路，恰好碰到出来端茶的前台。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沈笙便立即加快了脚步赶过去。
进门前，沈笙特意调整了自己的领结，这才挂上最热情的笑容推门进去。
“冯导，让你久等了。”
会客厅里坐着一个穿着普通T恤牛仔裤，留着一脸络腮胡的三十岁男人，他头发有些天然卷，乱糟糟的堆在脑袋上，脸上挂着一副黑框眼镜，虽然被胡子遮住了半张脸，仍能看得出长相端正，是个帅气的胖子。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然而沈笙却完全不觉得陌生——毕竟，这冯大导演上辈子总是拉他出来喝酒撸串，两个人交底交得连对方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知道。
不过这会儿他和冯灯只是个从未合作过的陌生人，并非上辈子一见如故的朋友。原本一个电话就能约出来的人现在竟然需要绕那么多圈才约得到，沈笙也很无奈。他完全不敢表露得太过亲近熟悉，他了解冯灯的性格，他不太喜欢自来熟的人。
“没事，”冯灯看了他一眼，“我们坐下聊。”他的模样仿佛会客室是自己家一般。
“冯导，这可不行。”沈笙笑了笑，在对方面露不满之前补充道，“因为我现在就要带你去见见那些小朋友。”
如果换成一般的导演，沈笙怎么说也得再多客套一下。可他太知道怎么勾起面前旧友的兴趣，故意不提专案本身，而是直接提出要带他去参观。
果然，原本还有些敷衍，一脸公事公办的冯灯立即起了兴趣，感兴趣地问道，“哦，就是你们誉歌签下的练习生吗？”
“对，”沈笙微笑着点点头，“他们现在就在练习，冯导，不如现在就去看看吧。”＊思＊兔＊网＊文＊档＊共＊享＊与＊在＊线＊阅＊读＊
作者有话要说：
【上辈子的事】
施雪桐：就是这个可恶的胖子！每天都和我抢小笙！！
冯灯：？
沈笙：？
施雪桐：我不管，明明小笙的私人时间都应该被我预约了才对！小笙和我睡觉觉(?3[▓▓]
【这辈子】
沈笙：（突然恶寒）真希望这辈子这两个人的关系可以好一点
作者：笙哥请不要做梦了将来你会陷入比上辈子更恐怖的修罗场（。
友情提示冯胖是笙哥亲友
（又是我，存稿箱精）
第21章 最佳拍档
这辈子他和冯灯的相识并没什么值得一谈的故事，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誉歌总部公司里。5ing出道后爆红，沈笙每天都被电话叫醒的，各种各样的公司与邀约找上来，忙得不可开交。组合出道半年后，沈笙在某次晚宴上听闻冯灯大导演想做一档新的综艺——正巧，他也有一个想法计划很久了。
两人见面后一拍即合，发现彼此的想法无论是工作上还是工作外都太对味口，立即成了朋友。
只可惜他们雄心勃勃的计划只策划了三个月，5ing便爆出了抄袭丑闻。又紧接着苏道巫退团，原本的计划被全盘打乱，最终变成了两人心底最大的遗憾。
合作没成，可友情还在。沈笙的性格并非爱恨分明，感情热烈浓厚的型别，这也注定了他与许多人的交往都属于进退有度、淡然处之的君子之交。这当然不是说他待人不诚，沈笙为人处世懂得分寸，性格温和正直，是极佳的合作伙伴、倾诉物件，旁人信任他，敬佩他，却无意识将他当作了一朵温和的高岭之花——可观看可接近，却仍不可敢摘下。
若不是遇到冯灯，沈笙甚至从未体会到那种与挚友插科打诨、把酒言欢的感情。
他一觉睁眼回到现在，满心都是对事业的斗志，可心底仍留着一丝小小的遗憾：他舍不得那份难得的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