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脚上传来不能忽视的疼痛。
女孩摆动腰腹向前挪动,身姿像条搁浅的鱼,她在满地的粉色钞票里扑腾,尽力把纸币扫进怀里,再胡乱塞进兜里。
身后的木偶人距离她已不到一米远,木头关节咯咯作响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叶嘉雯自知避无可避,她咬着牙闭紧眼,希望这一切不过是梦魇。
骇人的声响突然消失了。
叶嘉雯从漫长的黑暗里睁开眼,空气中灰尘的味道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她仍在原地。于是她把自己调整到一个靠墙角的姿势,三两下把钱塞进兜,确认自己的视线始终在地面上。
“你很害怕。”
一个声音突然说道。
那声音很小,却不容忽视,既不是苗放,也不是木偶人模仿发出的声音。而是她从没听过的声音。
像是谁在她的脑子里说话一样。
叶嘉雯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恐惧却是藏不住,变成泪水从眼眶往外涌。走廊里的木偶人都不见了,只剩下叶嘉雯缩在墙角,像是纸上的一点墨渍。
超市的空气里多了一股怪味,又糊又呛,徐明朗意识到喉咙里淡淡的灼烧感,明白这是有害物质燃烧时散发的烟气。在火场里最致命的往往不是明火,而是这些有害烟气和一氧化碳,他们必须要尽快离开这儿了。
徐明朗没时间逼问周雪荣,只希望赶快找到苗放一起离开。
二人刚顺着拐角出去,就看到远处的火光被笼罩在一片灰烟中,火势比想象中扩散的快。苗放还在电视机前不断拍打电器,一边叫唤着叶嘉雯的名字,大有一种“不见人不罢休”的架势。
空气里的烟气越来越浓,甚至到了薰眼睛的程度,徐明朗好坏歹话都说尽了,也劝不动苗放。苗放着急的逼骂周雪荣,又扯了一堆徐明朗听不懂的理论,来说服他这里确实存在一个夹缝空间。
呛人的浓烟告诫他们,必须争分夺秒了。徐明朗纵然再想救人,也懂得及时止损的道理,再这样下去,不但苗放会被呛死,他和周雪荣也跑不掉。
“你够了!即使这里真的隐藏一个空间又怎样?叶嘉雯回得来吗?”徐明朗一边咳嗽边嚷着,“难道你想死在这儿吗?!”
这一句话似乎有奇效,苗放不说话了,眼镜后躲着的内双眼皮抖了抖,多了些不可置信的味道在里面。
“亏她那么信任你。”苗放说。
这句话像一根针,戳在徐明朗名为“良知”的神经上,痛到酸胀。
周雪荣揹着满满一揹包饮用水,从徐明朗身后绕过走到苗放身后,取下黑色布袋,手握宽的那头,准备用斧柄敲昏苗放。
不可思议的一幕了,空气仿佛被撕裂,凭空多出了一只手,接着是手臂、头发,一个裹在棉衣里的女孩彻底暴露在空气里,想胎盘里滑落的羊羔那样往地上滑去。
徐明朗手疾眼快捞住了女孩,他拨开女孩凌乱的发,看到她双眼毫无聚焦。苗放用身体挤走徐明朗,接过叶嘉雯的身子,来回摇晃她问:“你怎么样?”
火苗舔舐在顶棚的油布上,霎时将半个天花板点燃,高温下的油布回归液态,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一边地面滴落。
徐明朗急忙喊道:“没时间了!我搀着她,都往外走!”
苗放考虑到自己腿不方便,犹豫了一下,把叶嘉雯扶了起来。周雪荣二话不说,握紧叶嘉雯的胳膊,一个凌空把她驮在了肩上,也不管徐明朗怎么说,执意一个人揹着包驮着人往前走。
几人绕出去,在过道里才看到真实的火势比刚才所猜测的还要严重,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烈焰里扭动着人形,还有几只断肢挣扎着向火堆外爬去,可做到的却是把火势蔓延的更凶。这让徐明朗觉得像是在焚烧活人,他决定把视线放在寻找出口上。
比起浓烟更令人感到窒息的是,眼前通向收银处的路被倒下的货架拦住,货架里的商品烧得正火热,头顶的油布正以随心所欲的态度向下滴落油液,是人都该知道被这东西溅在面板上是什么滋味。
周雪荣揹着叶嘉雯走在最前面,他反应得迅速,瞅准头顶的火势,顿了两秒后往前方快速一跳,再向左跑两步,完美避开了油液,同时抵达了两个还未点燃的货架形成的通道里。
周雪荣回望两人,把下半脸埋在衣领里喊道:“跟上!”
徐明朗看着头顶越滴越多的油液,心知不能再等,全神贯注的盯着头上的油布,等待油液再次滴落的瞬间。
一声拖长的、古怪的闷响变得清晰,像幽灵走出迷雾来到光明的世界,周雪荣和徐明朗都很专心,不然他们当中一定会有人发现,靠近收银处的那堵墙面早已粉化,水泥无法包裹钢筋,任由钢筋在高温下软化,带动墙体向前倾斜……
第17章 怪物商店(10)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苗放,他大叫一声,把徐明朗吓了一跳。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徐明朗眼睁睁的看着一整个墙柱犹如慢动作一般,卷著白色烟尘缓缓坠落,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周雪荣!!”徐明朗听见自己在大喊。
“叶嘉雯!”
墙体轰然倒下的过程好像慢动作,当徐明朗回过神时,周雪荣刚才所站的位置只剩下漫天的尘土,还有外圈一层小小的火焰。
墙柱是以垂直的姿态倒向货架中间的,像是钻戒与戒指盒那样嵌合,周雪荣生还的机率实在是太小了。
徐明朗和苗放沉默了,不仅仅是因为震惊,也因为浓烟呛人,每呼吸一次都困难。徐明朗有点讽刺的想,可能他就连不断汹涌泪水都是因为辣眼睛。
徐明朗还有些后悔,他不该让周雪荣揹着叶嘉雯,也不该让他揹着装满饮用水和饮料的双肩包,如果不是这样,凭他的身手也不至于死在墙柱下。
苗放跪在墙柱边,屏住气边用手往外挖,徐明朗失魂落魄,反应了一会儿才跑了过去,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油液两次与他从的后脑勺擦过。
两个人挖了有一会儿,期间徐明朗被钢筋烫伤了左手虎口,十指也磨得出血,苗放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但即便如此两人谁都没出声。
烟气中的有害物质已经影响了他们的思考和反应,他们眯着眼大气不敢喘,每呼吸一次都令他们更接近死亡。
这实在是一种精神和禸体的双重凌迟。即便能见度再低,两人也都知道身后的火势还在蔓延,而眼前的墙体倒塌却也正好扑灭了临近收银台过道的火势。
这意味着两个人可以踩着墙柱离开。
最先停手的人是苗放,也许是真的已经精疲力竭,又或许是刚才所做一切已经足以令他打消罪恶感。苗放默不作声的站起来,踏在了墙柱所铺成的路上。
徐明朗挖了两下,再抬头时,苗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灰雾里。
徐明朗挖掘的动作越发缓慢,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他怀疑自己是被薰坏了脑子才会放弃生路,在这里挖两个大概率已经死了的人。
眩晕令人丧失了时间感,徐明朗分不清自己在这里挖了多久,他趴在废墟上,想着换做是薛莹莹,她会骂自己傻,还是会以他为荣呢?
他的脑海里蹦出薛莹莹穿着黄裙子蹦蹦跳跳的背影,她看上去更年幼些,面板晒得有点黑,回过头冲徐明朗咧嘴笑,招呼他快点跟上来。
“明朗!跟上啊!”
“去哪啊?莹莹,等等我!”
前方被光照耀的一片白亮,徐明朗不知道这是哪里,可他不能眼见薛莹莹离自己越来越远,刚想追上去,身后就被一个力道拉扯住。 ↙思↙兔↙在↙线↙阅↙读↙
他回过头去看,那里一片昏暗,一个男孩正拉着他的衣角。男孩大概到他下巴那么高,留着青皮圆寸,穿件白汗衫,露出两条细白的胳膊,脸也是一样的白瘦,到了有些营养不良的地步。
“我认识你吗?”徐明朗问。
男孩露出不和年龄的愁苦表情,说道:“不要去。你不要跟去。”
“我不要去哪?”
没得到回答,男孩突然消失了。徐明朗看到刚才男孩站着地方原来是一条蜿蜒的胡同,两侧是青灰色的墙皮,还有几辆老式自行车。看起来像极了徐明朗老家的胡同巷子。
一面是薛莹莹,一面是胡同巷子,徐明朗知道自己不该听那个陌生男孩的,脚却不自觉朝着胡同里走去……
徐明朗是被废墟里传来的敲击声弄醒的。
他们没有死。
徐明朗用力咬了下舌头,好不容易让自己清醒过来了,他忍住头痛恶心,挖开墙柱下的砖块。
他听到周雪荣的咳嗽声,循着声音拨开砖块,很快看到了黑色双肩包的顶端,他伸手拍打了一下,发现那里仍然是鼓鼓囊囊,应该是里面的瓶装水起到了缓冲作用。
他又叫了几声周雪荣的名字,但没得到回答,或许是周雪荣再次昏了过去,又有可能他受伤了,但无论如何他还没死。这点让徐明朗得到了鼓舞,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听他大脑的指挥,变得疲软无力,胃里像堵了棉花。
明明已经很接近了。
被拨出空隙的砖块突然一阵松动,里面传来痛苦的喘熄,徐明朗努力想扣出双肩包,让里面的人能够少一点压力。在里外双重作用下,那重死人的双肩包终于从砖头堆里被拔出来。
又是一阵松动,砖块堆里伸出一只手来,徐明朗慌忙握上去,一边向外使劲,一边用另一只手拨动砖块。一个满身尘土的大块头撑起身,额角粘着黏糊糊的血,看起来相当疼,但好在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外伤。
周雪荣晃晃头,像在确认自己是否活着,接着他一声不吭的站起来,从刚才刨开的洞口里摸索,很快捞出昏迷不醒的女孩。
一旁的徐明朗看着叶嘉雯成功脱险,笑着对周雪荣竖起大拇指。他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两眼一黑身子就要软下去,被一双手托了起来。
“朗哥,坚持住。”
真奇怪,他好像在哪儿听过这句话。
徐明朗眨巴两下眼,示意自己还能行,伸手要去拿包,却被拦下了。
周雪荣轻轻摇头,缓慢的把包背上身,挎过叶嘉雯的腋窝,向门口走去。
两个疲惫不堪的身躯背后已是一片火海,徐明朗能够清楚的听到金属受热发出的闷响,即便如此两人还是步履蹒跚的慢慢走。
“轰隆”一声巨响,伴随背后炽热的波浪,超市里似乎是什么可燃物被引爆,天花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当徐明朗的后脚踏出收银台通道时,身后又是一阵爆响。他停下脚步回头,依稀能看到巨大的天花板残骸,正覆盖在刚才他们逗留的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