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直到他不耐烦地亲自抬手用手杖指了指车门的把手,才有人恍然大悟一般忙不迭地上前来帮他开门。
简直漏洞百出,也不知道是他在这群人的眼中显得愚蠢,还是这群人自己愚蠢。
尼格瑞姆想着,有些吃力地上了车。
车上仍旧铺着毛毯,但没有埃布林在旁边,漏进车里的冷风毫无阻挡地吹在尼格瑞姆身上,几乎麻木了他的半边身体,尼格瑞姆垂着眼,看着原本应该有小孩儿跪坐的地方,许久,轻轻吐出一口气:“不要浪费时间了,走吧。”
尼格瑞姆的话音落下,两三秒后,马车徐徐地前进起来,不一会儿,一行人的身影便渐渐消失在林间的小路上。
管家脸色僵硬地站在门口,他不知道尼格瑞姆的回话只是因为想要找茬儿还是他真的知道了什么,所以他一直盯着那辆马车,直到他们走远,视线中再也看不见丝毫晃动的影子,管家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但随后,他又觉得有些恼怒,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在一个将死的小鬼面前露怯,实在没有面子。
一个不懂看人脸色的仆人从旁边走过来,小声问道:“管家大人,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管家闻言,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斥责道:“你还想要干什么?清理,打扫,你平时的工作已经做完了吗?!还不赶快去!”
那仆人没由来地挨了一顿骂,一句话不敢说,又是胆怯又是愤懑地跑走了,管家瞧着他的背影,“嗤”了一声,又高声对其他人道:“都给我动起来,好好把这个城堡清理干净了!”
“我们马上就要迎来新的主人了。”
——
因为要配合四个不甚强壮的侍卫,马车前进的速度并不快,少了一些额外灌进来的冷风,尼格瑞姆的情况就要稍微好上一些,他用冻得有些僵硬的右手摩挲着左手上的戒指,面色冷淡地看着窗外缓慢后退的风景。
他来到哈伦镇已经有四个月了,出门的次数却寥寥无几,看来车伕也知道这一点,大约是认为尼格瑞姆不可能辨别得出四周的风景有什么区别,赶车的车伕没有任何以借口掩饰或是绕路的意思,而是明目张胆地拐进了另一条与去哈伦镇完全相反的小路。
尼格瑞姆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直到已经在错误的路上走出很远了,他才出声道:“这不是去哈伦镇的路。”
大约是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吓到了,马车猛地停了下来,随后又掩饰一般,继续开始用原来的速度往前走。
尼格瑞姆垂下眼,平静地重复道:“我说,你们走错路了。”
车外的五个人都沉默着,没有一个人敢回答他的话,尼格瑞姆感觉到身下的马车开始心虚地渐渐加快速度,便无趣地闭上了嘴——这些人都是一点用处没有的喽啰,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马车的车身很重,上面还坐着一个车伕,所以即便尼格瑞姆身量很轻,车轮依旧在半雪半泥的肮脏地面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车辙,这两道车辙从尼格瑞姆的城堡门口一直蔓延到车轮底下,清晰无比,但车伕和侍卫们忙着按照他们主人的吩咐赶路,并没有在意这些明显的线索,同样的,也没有人发现,在马车离开许久之后,又有人沿着那些痕迹飞奔而过,留下两排面积小但因为足够用力而非常深的脚印。
……
时间慢慢过去,尼格瑞姆的耐心渐渐要耗尽了,他的身体很不适,寒冷和疲惫让他头脑发昏,更别提左腿的伤口正在一阵一阵地以疼痛宣告自己的存在,马车的布置以边陲小镇的能力来说还可以,但也仅仅是还可以,过硬的靠垫让尼格瑞姆的腰背开始发僵,他开始有些担心自己等会儿是不是能体面地独自下车了。
就在尼格瑞姆忍受不住要出声询问之时,马车停下了。
尼格瑞姆摸了摸自己僵硬的后腰,轻轻松了口气,他抬头看了眼窗外陌生的景色,发现这里是一片不知名的树林,因为冬天的关系,外面的树木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无力又衰弱地伸展着,雪被众多脚印踩得脏乱无比,看上去十分凄凉。
很快,车门发出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打开了,外面的影子晃动着,不一会儿,罗兹从车门口探进半个身子来,看向车厢最里面坐在座位上脸色青白的尼格瑞姆,在确定目标没有出错后,那张肥胖油腻的脸上露出一个猥琐又得意的笑容。
“领主大人,请下车吧。”罗兹说。
尼格瑞姆面无表情地看了回去,等到罗兹从车门处离开,他才拿起了自己的手杖。
初次尝试的情况不太好,身体上所有的负面感觉都在影响他,尼格瑞姆握着手杖的手又使了把劲儿,甚至咬着牙使用了一直在发出剧痛的左腿,这才勉强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地挪到了车门口,随后踉跄着下了车。
多亏他结实的手杖,尼格瑞姆下车后勉强站住了,没有摔跤,这对于一个瘸腿又身体虚弱的人来说实在是个壮举,但这里并没有人会对此表示赞赏,周围传来一阵恶意的嘲笑声。
尼格瑞姆并没有机会这些声音,而是冷静地站直了身体,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情况。
这是林间的一片空地,之前的那四个侍卫和车伕已经在马车停下的一瞬间便忙不迭地逃走了,现在尼格瑞姆的周围只剩下罗兹和他的众多手下。
为了稳妥地解决掉尼格瑞姆,罗兹雇佣了不少人,每一个都高大又强壮,而站得离他最近的那个男人尤其醒目,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令人瞩目的危险气息,尼格瑞姆的视线一落到他身上,便看见他喉咙处一道狰狞巨大的疤痕。
那样的伤口换做任何人都必死无疑,而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让它变成伤疤的人,只有可能是一名生命力远远超过正常人的剑士。
尼格瑞姆和那个男人对上了视线,发现那人紧盯着他,脸上还露出了兴奋的表情,这让尼格瑞姆感觉到一股生理性的反胃,为免当场呕吐出来,尼格瑞姆又将目光转回到罗兹脸上。
随后他发现,罗兹这张脸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都很恶心,尼格瑞姆面无表情地在心中评价。
第19章 小龙突然出现
罗兹咧开两片肥厚丑陋的嘴唇,露出发黄的牙齿,哧哧地笑着,他冲尼格瑞姆道:“没有想到是吗?领主大人。”
尼格瑞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您知道最有意思的是什么吗?这件事其实很多人早就知道了,您的管家,您的仆人,您的侍卫……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将这件事告诉您,大家都在盼望您消失,您就是这么一个惹人厌烦的家伙呢。”罗兹满怀恶意地说道。
他在哈伦镇担任镇长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敢给他脸色瞧,只有尼格瑞姆!自从尼格瑞姆出现,罗兹就从未安逸过一天,这位上任四个月的领主大人在他眼中仿佛世上最令人厌烦的蚊虫,不仅吵闹,还无时无刻不尝试着吸干他的血汗,罗兹不堪其扰,却直到今天才真正找到机会一举解决这个烦恼。
罗兹紧盯着尼格瑞姆的脸,说道:“看看我身边这群热情的朋友们,害怕了吗,领主大人?”※本※作※品※由※思※兔※在※线※阅※读※网※友※整※理※上※传※
罗兹的目光逡巡,企图在尼格瑞姆的脸上找到一丝悔恨和恐惧的踪影,但他失望了,尼格瑞姆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他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技艺拙劣的小丑的表演。
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平静,那其中蕴含着的嘲讽意味几乎一瞬间就惹怒了罗兹,就在罗兹冷笑着要下达杀了他的命令的时候,尼格瑞姆平静地开口了。
“你是什么时候真正决定杀了我的呢。”
罗兹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出这种无聊的问题,他冷笑一声,正想将这小鬼的碍眼之处一一数落出来,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打算真正听他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道:“是看出我在王都是个边缘人物的时候?是在打听到休诺丁家族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
“我猜都不是,”尼格瑞姆笃定道:“你是在得知我拥有一枚权戒的时候,真正下了要杀掉我的决心,对吗?”
确实如此,但被猜中心中想法总是不那么令人愉快,罗兹沉下脸来,他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说道:“看来我小看领主大人了,虽然有些迟了,但您能在临死前想到自己的死因,也算是个聪明人。”
这便是承认了的意思,尼格瑞姆露出了然的表情,点了点头,继续道:“看来确实是这样,我虽然碍了你的眼,但毕竟是王都来的贵族,再怎么没有势力,杀我也有一定的风险。相较之下,我很少离开城堡,也从不对你指手画脚,虽然不自在,却并不是完全无法容忍。”
“原本让我活着才是更好的选择,但在得知这枚戒指的存在后,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尼格瑞姆垂下眼,轻轻地抚摸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绿宝石戒指。
如果一枚权戒能够无视当家家主的存在命令家族中的直属侍卫队,那么它在某些场合也一定能代表整个家族,有这样的权利证明在,手上带着它的人是谁其实根本无关紧要。
换句话说,如果戴着那枚绿宝石戒指的人不是尼格瑞姆而是罗兹,那么罗兹就会获得所有尼格瑞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论是身份还是权利,他将取代尼格瑞姆成为休诺丁家族的伯爵,当然也将获得领主的头衔。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最表面的东西,一个贵族的身份可以带来的利益并不只有一个伯爵的头衔和领主的称号,只要拥有足够的财富,罗兹大可以直接顶替尼格瑞姆的身份前往王都,进入只有贵族们才有资格加入的上流社会,只要有了贵族头衔这个敲门砖,他就能利用自己的手腕在王都攫取更多,女人、名誉、权利、以及更多的财富。
“这枚戒指固然可以带来许多好处,但并非毫无代价,这也是一直困扰我的一点,”尼格瑞姆抬起头,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罗兹,问道:“你有多少钱呢?”
罗兹脸色猛然一变。
尼格瑞姆仿佛没发现他的表情变化一般,继续道:“想打通王都的关系可需要不少钱财,你既然决定了要夺取这枚戒指,一定不会没想过要如何用它,既然如此,你一定要有足够的资金去实行这一切,你有足够的金钱,但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罗兹镇长?”
罗兹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又惊又怒地看向尼格瑞姆,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猜测出这一点来,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庆幸,庆幸这个让他大吃一惊的领主马上就要死在这里了。
罗兹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说道:“领主大人知道的事情不少。”
“在哈伦镇这种贫穷的地方做镇长,我本来应该是个穷人,就算得到了休诺丁家族的戒指,我也没办法做到任何事情,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