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谈恋爱还没跟人牵过手还没买车买房我不想死在乔漠手上啊!!”逢暄把额头重重靠在屏风上,咚地一响。
他听见屏风后热水冲进咖啡杯里的声音。
“上班第一天就想辞职还被老板听到,这点已经够死一百次了。”那人端着一杯咖啡,从屏风后走出来。
是乔漠。
逢暄有一种,偷大婶西瓜被大婶逮住看小黄片被老妈发现出门下雨不撑伞突然打雷被雷劈中——千万个倒霉时刻都及不上这一刻倒霉的感觉。
这世界太魔幻了。
大老板怎么还亲自来休息室倒咖啡?
世界杀他。
逢暄僵硬的脸挤出僵硬的笑,往后退了一步:“乔总好。”
乔漠喝着咖啡,不动声色看他。
乔漠现在给逢暄的感觉跟以前太不同,年龄增长让他的模样有更成熟的变化,去掉眼镜后比少年时更加好看,不穿校服,名牌加身,活活一个上流精英。以前的乔漠再怎么清高孤傲,也不会有这种气场。
光是不作声,就已经让底下的员工感受到由心而起的压迫与恐惧。
逢暄要是还有以前的脾气,要是不乞求这份工作,在小辫子被乔漠抓住的这一刻,肯定拿出年轻时大佬的气势甩脸走人。
但身为底层狗混子惧于表哥威严就靠这份工作吊命的他,还想继续活下去,不得不忍辱负重,能屈能伸。
逢暄往后退了两步:“乔总喝咖啡呢。”往后退了三步,“乔总您慢慢喝。”退到门口,“乔总我不打扰了,乔总再见。”溜之大吉。
下午五点半,下班。
这一天逢暄过得提心吊胆,无比难过。
饱受社会毒打后的他看起来已经够丧,一失魂落魄,活像个从湖里捞出来的水鬼。
他拖着疲惫的水鬼似的身躯,拿着帮表哥买烟没还的零钱,爬似地缓慢向公园雪糕车移动。
“一碗雪糕,老板。”逢暄有气无力把一张十块钱拍到售台上。
雪糕车的老板老贺,喜笑着:“小逢啊,换新工作了?要什么味的?”
逢暄趴在售台上,虚弱得不堪一击:“草莓。”
“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新工作不好?”老贺打了一碗草莓味的雪糕,放在逢暄手边。
“九年。”逢暄直起软趴趴的身体,抱起雪糕,盛起一勺,咬在嘴里。
九年!
九年前他就和乔漠这小子认识,见过这小子戴着眼镜穿着校服读傻书的模样,被这小子目睹过嚣张外表背后走路摔倒被表哥揪着耳朵揍的各种窘状,跟这小子打过篮球抢过隔壁班女同学的注意,逼他喊自己大哥考试给自己看作业卷子借给自己抄。
高三年乔漠蹦跶到美国去读书,从此毫无交集六年。
六年后这小子已经创办了自己的公司还搞得风生水起,年少有为事业有成一表人才。
而他。
他逢暄,洗心革面“蜕变”成百无一用的社畜后只能在乔漠的公司里当个哆哆嗦嗦颤颤发抖的“洗脚婢”!
让他穿越回九年前,他一定把当年的自己一巴掌扇死回炉重造。
高中时对乔漠的那股凶劲儿,逢暄现在是端都不敢端出半点了。
高二年随着音乐课、美术课不约而同的失踪,唯一坚挺的体育课成为他们这种坏学生的美梦之乡。
操场跑两圈,自由活动,翻墙逃课。
这是那年他们上体育课的惯性流水操作。
逢暄永远会是逃课的第一人。即便是体育课翻墙,这个“逃课第一人”的名号,他也坚决不让给别人。
班级同学还在操场死命挣扎最后一圈,逢暄已经一蹦一跃跳到围墙下。搬块石头过来,书包往墙外一丢。踩在石头上,扒着墙沿,撑住,起跳。
第一次经验不足。他没像理想中那样,一个潇洒攀上围墙,跳往自由世界。逢暄蹦了两下,又落回地上。
他咳嗽一声,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看见。微放松下尴尬的心情。
视线要收回时,忽然抓到两米外的一个人影。
他说是谁。
站在操场上都像自成一幅纯情校园漫画,风吹一吹跟要成仙似的,他们班打破男神次元壁的乔漠。
乔漠那张脸,平常好像是不会笑的:“逢同学,还没下课。”他提醒。
逢暄上下扫视他:“用得着你说?下课了我还需要从这里出去?”
他无视这位班长兼纪律委员,继续琢磨怎么“鲤鱼跃龙门”。
一条腿在墙上搭了半天,搭不上去。
逢暄又把目光放在乔漠身上:“你小子在那看什么呢?还不快来帮你大哥一吧?”
“你说什么?”乔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让班长帮你逃课?”
“班长了不起吗?”逢暄满不耐烦催促,“站那里干什么,过来!别他妈像个死人似的,走两步啊乔班长?”
乔漠第一次因为一个人暴躁。
他大步往前走,准备伸手将逢暄抓下来,直接领到老师那里去接受处分。
逢暄当然不知道乔漠的想法,在他走近后,竟然抬腿踢了他膝盖一脚,一把将他肩头按下去。
十七岁那年的乔漠,身子骨还不是很强壮,被力气大的逢暄蛮狠地一踢一按,身子即刻半蹲下去。
一个预兆也没,逢暄立马踩上他的肩,卯足力跳到墙上。
从没说过脏话的乔漠,在十七岁这年,这里,诞生了他人生中第一个脏字。
乔漠直起身时,逢暄已经坐在墙上,脸上溢满成功的喜悦。
乔漠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一向干净的校服,被印上一个脏兮兮的四十三码鞋印。几乎一瞬之间,他的脸色黑得像逢暄他外婆家那口老锅的锅底。
逢暄见到他那张生气的脸,得意地晃了晃腿:“啧啧,我们班最注重仪容仪表的班长,校服竟然脏了。回去记得让你妈妈给你好好洗。”
乔漠瞪着跨坐在墙上的逢暄,气得笑了:“逢暄,你想死吗?”
“哎哟,怎么了,我们的乖孩子要跟我打架吗?行啊,我在外面等你?就等你一分钟,你不来我就走了哦~”逢暄五根手指朝他招招摆摆,贱兮兮地给了他个“拜拜”。
从墙上纵身一跃,逢暄:“哎呀!”
拍着肩膀上鞋印的乔漠眉头一皱:“你怎么了?”出于好奇,隔着墙跳了跳。
一分钟后,逢暄不知踩着什么东西爬回来,坐在墙上。灰头土脸,校服脏兮兮,嘴唇破一大块皮,血在往下滴。
他任嘴唇伤口流血的表情显得平静,平静得仿佛看透俗世心如死水。他毫无感情地告诉乔漠:“下面有块大石头。”
乔漠说:“……”
因果回圈,报应不爽。
乔漠不在此刻开怀大笑,是给予他的最大的温柔。
乔漠带逢暄去医务室。
虽然校服被逢暄踩上一个拍不掉的鞋印,乔漠仍然不计前嫌,帮逢暄处理嘴唇的伤口。做班长做得这么仁至义尽,乔漠简直是活成了佛祖。
给逢暄嘴唇涂完药酒,压上一根棉签。乔漠这张泰然淡漠的脸,突然冒出一声噗嗤。
他在忍笑。
逢暄被这声忍住的笑一刺激,猛然抓起乔漠的衣领。
乔漠双手举起摊开,无辜地看着逢暄。
“不准说出去!听到没有?”这位校园大佬的“恶狠狠”因还没长开的年纪,带着一股奶凶劲儿。
乔漠淡笑:“知道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逢暄掐住他的脸,左右摇晃:“你知不知道,你这个笑最最最让人讨厌!”放开乔漠的脸,抓起桌上的外套,往肩后一甩,走出医务室。
乔漠摸了一下被逢暄掐过的脸:“真疼。”
逢暄回到操场,孙四眼和颜书呆争先恐后冲过来。
他们一人扒着一边逢暄的肩。
“大哥!你怎么了!”
“大哥!你嘴唇破皮了!”§思§兔§网§文§档§共§享§与§在§线§阅§读§
“大哥!谁干的!”
“大哥!我去替你报仇!”
“大哥!俺也一样!”
逢暄暴躁道:“都给老子闭嘴。”脸颊后知后觉地发烫,他活了这十几年,从没试着这么丢脸过。
第5章 逢先生你开店吗?
雪糕车老贺已经迎走三个客人。
他问靠在售台发呆的逢暄:“还吃吗?”
逢暄好像没听到。他抬起一只脚,低头凝望。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自顾忏悔着:“我,我这只脚,踩过我老板的肩膀,这只手,掐过我老板的脸。”
脑海里闪过乔漠当年恨不得杀他泄恨的神情——“逢暄,你想死吗”?
逢暄打了个颤。
乔漠这种小时候就爱皮笑肉不笑的人,没准真能变态到数年不忘旧仇,把他往死里整。
逢暄心中笃定,熬不过这三个月试用期,他就要横尸在这家公司里。
但是不熬过这三个月,他一定会被他表哥用拖鞋把两边脸都抽肿。
他一巴掌拍到自己的额头上,绝望得眼前发黑:“我该怎么办!”
老贺帮他一起出主意:“要不,你去巴结巴结他,跟他说几句好话,让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逢暄望天:“没用。这小子,从高中就是个死脑筋一根筋。”
想当初孙四眼就迟到了一分钟,抱着乔漠的大腿苦苦哀求他不要记名,最后直开口喊爹。乔漠还是无情地在出勤册孙四眼大名后写上“迟到”,并当着孙四眼心如死灰绝望的面,送交到年级考勤委员手中。
巴结献媚这条路,只会加快逢暄告别这个岗位的速度。
老贺摸下巴寻思半晌:“不然你使个‘美人计’?”
逢暄看看自己,看看老贺:“你醒醒,我是男的。”
老贺:“你戴个假发,穿个裙子,找个黑灯瞎火的地方——差不多嘛。他看不清楚的。完事了拿照片要挟他,逼他给你升职加薪。”
逢暄脑海里有画面了。
他穿着一件紧身开叉红裙,一条渔网丝袜,戴着顶假发。趁乔漠夜晚在办公室里加班,一扭一晃走进去,抬起一条腿,架在乔漠的办公桌上。
他晃动肩膀,老贺赞助的鼓风机在旁边吹动他的“长发”,他舔唇,咬唇,抛媚眼。
乔漠被他撩得不能自已,抛掉手中档案,一把抓住他的肩。
逢暄眯起眼睛:“老贺,你不该在这里卖雪糕。以你的段位,起码也得是个CEO,再怎么不济,也该是个CEO夫人。”
老贺嗤笑一声:“CEO拿到手的钱,比卖雪糕卖得好的,多很多吗?”笑得相当不屑。
逢暄面容死一般沉寂。
“人生已经很短了,我不想走捷径。”
如果说巴结乔漠会加速逢暄离开这个岗位,那么“色诱”乔漠,只会让他加速告别这个世界。
倘若真如幻想中那样,乔漠抛掉手中档案,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那么下一秒,乔漠只会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