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流露在外多年，终于找到一个温暖小窝的那种归属感。
裴白舟被季糖一本正经的话逗笑了，身后的泡泡冒得更多。
他瞥一眼季糖比他更红的耳根，笑道：“我还是别跟你说这么早吧。”
他只是会冒粉泡泡而已，要是他说了，季糖恐怕会直接变成一个泡泡。
季糖：“……？”
他眉头微皱，不过没有继续问下去，乖乖地继续道：“那……我就负责帮您筹办婚礼？”
“嗯。”
裴白舟点头。
季糖想了想，继续道：“如果您喜欢什么样的婚礼，可以和我说。”
“好。”
——
季糖和裴白舟聊了一会后，便回到卧室开始忙活自己的事。
他没有这么着急地将老人的稿子给裴白舟修改，而是先选择自己看一看。
毕竟他也想好好学习一下关于那个时代的故事。
别看这纸张很破旧，老人的字其实写在上面仍是很清晰，看得出老人真的很认真。
季糖翻了几页，便看到老人写到关于裴先生的故事。
写的大多都是一些琐碎小事，从别人口中听来或自己查证的。
裴白舟先生除了有满腔爱国的热血外，还有很温柔的生活情调。他一辈子都没谈过恋爱，却写了厚厚一沓情话。他要等到革命结束，找到他未来的恋人，然后每天一句地送给对方。
哪怕生于这乱世之中，他也想拥有一个家。
可裴白舟没能等到革命结束，就差这么一点点。
他被砍头的隔天，就传来政府妥协的喜讯。可他始终没能听见。
那本情话也没有送出去，而是和着他的尸首，一起消失在肮脏黑暗的淤泥里。
裴白舟和傅临山不同。
裴白舟早已从季糖口中得知革命胜利的讯息，可他的心结始终没有解开。
他的家庭关系很冰冷，甚至没有家可言。哪怕他写了无数句情话，构想他未来的家人，他生前死后，都仍是孑然一身。
——他穿越过数年的时光，来到这里，或许在寻找一个人，陪他看百年后的太平盛世。
从裴先生吵着要和季糖睡，还偷偷勾季糖手指中看得出，裴先生可能真的很怕孤独。
毕竟在那么冰冷的棺材里一动不动地待了这么多年。
季糖想。
季糖还忍不住想到一个词。
孤寡老人。
季糖觉得自己要多多陪陪孤寡老人裴白舟。
具体怎么陪？他拧起眉头。
傅临山是抗战士兵，季糖可以带他去看各种纪念碑。但裴白舟所在的时代，让人们宣扬的是一种精神。五四精神。然而精神这种非实体的东西，很难让人确切地感受到。
季糖慢慢地思索。
他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今年是五四运动一百周年。
季糖记得自己的大学会在今年举办演讲比赛，是关于五四精神的，参赛人员除了校内学生外，毕业三届以内的学长学姐也可以回校参加。
季糖去年才刚刚毕业。
他登上自己学校的官网，查看了一下。
还好，比赛报名并没有截止，还差这么一天。他登入自己的学生账号，然后按照流程报名。
虽然报了名，但比赛时间似乎有点赶。明天晚上比赛就开始了。
即便如此，季糖仍是想试一试。
季糖想让裴白舟知道，他并不是孤独一人，至今仍是有无数人在宣扬他们的精神。
季糖也想努力成为其中一个。裴白舟写了这么多情话，却没有人能给他一句告白。然而季糖想站在众目睽睽的演讲台之中，赋予裴先生一场轰轰烈烈的告白。
他喜欢他的书生意气，喜欢他的爱国，喜欢他所在的时代。
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存在过，且是在黑暗之中，闪闪发亮。
少年扬起唇角，心情很好。
他正准备拿起纸笔搜寻演讲的资料时，手机突然响起。
厉鬼APP传来新的提示。
【提醒！请抓紧时间完成日常任务！否则该任务会永久消失！】
【日常任务：我生存于寂静的海底，我拖着一身残破的身躯四处游动，我听不见声音，更没有其他生命与我交流。我想继续地游下去，无论生与死，无论我的身体是否化成白骨。我想在海底深处，找到最耀眼的太阳。】
日常任务……？
季糖差点忘记他还有一个日常任务需要执行。
他先点选获得任务线索，他得等为裴先生参加完演讲会，才能去正式执行这个任务。
【任务线索：请您前往国家海洋动物博物馆二号展厅】
海洋动物博物馆……？
这次日常任务结束后，或许可以获得一个很可爱的小海洋动物。
可能是胖乎乎毛茸茸的小企鹅，也可能是会啵唧啵唧亲人的小海豚，堪比一座小孤岛的大鲸鱼宝宝也有可能。
看来他的厉鬼收容所得扩大住宿范围了。
季糖扬起唇角，很期待。。
不过他更好奇，为什么与世无争的海洋动物，会出现在厉鬼收容所软体当中。
想必是遭遇过不好的事。
他轻叹口气，把手机放好，然后开始准备演讲稿的内容。
——
季糖大学时就经常参加演讲活动，而是也参加过演讲培训，演讲稿功底还是用的。他忙活一个晚上，终于将一份演讲稿给写好。
他没有和其他参赛选手一样，把一整个国家作为主体写进演讲稿里。他只写了裴白舟先生的故事，然后由此引申到五四精神。
裴白舟先生在季糖心目中，便是一整个五四时代。
第二天大早，季糖便穿好衣服，准备赶去学校。
他不忘带上裴白舟。
这次，裴白舟的长袍口袋里多出了其他东西。一瓶泡有枸杞红枣的老年人专用保温杯。
而且青年头顶上的粉色泡泡依然没有消散，还在呼噜噜地在打转。
季糖假装没看见，拉着裴白舟前往大学。
他毕业的大学离Z市并不远，坐了半小时公交车便到了。
今天的大学意外地热闹。大门口贴上关于五四精神的横幅，而且墙壁也贴了各种红色的宣传报。
届时，观看演讲会的人数，足足会有几万人。
季糖带着裴白舟，站在一处没人的地方。
青年也知道今年是五四一百周年纪念日，细细地打量起这所大学，但他并不知道季糖今天是要过来这里演讲的。
季糖紧张到完全顾不及周围的人，他低垂脑袋，盯着地面，发烫的手摸上口袋里叠得工整的演讲稿。白净的脸颊有点泛红。
他不知道这份只关于五四精神的演讲稿，是否能作为给裴白舟的一份小小告白。
裴白舟为这个世界付出这么多热爱，总该有人代替这个世界去热爱他。
第85章
演讲比赛要开始了。参赛选手得提前十五分钟进入比赛后台。
季糖悄悄地拉上裴白舟进入大学校园。校园内很大很漂亮，入口种满樱花树，大道人来人往。
时隔多年，这是裴白舟重新进入名为校园的地方。
他生前连大学都没能读完，便匆匆回国。他本以为革命胜利后，还能继续出国攻读博士学位报效祖国，没想到那只能成为永远的愿望了。
裴白舟看见季糖手里拿着的演讲稿，微眯起眼：“你这是要去演讲吗？”
“……”季糖没想到那么快就被裴白舟发现，他解释道：“嗯。我大学今天举办五四精神演讲比赛，我是共产党员，所以报名参加了。”＊思＊兔＊在＊线＊阅＊读＊
季糖没有和裴先生说这是为了他，更没有说写的全都是关于他的事。
共产党员……
裴白舟所在的那个时代共产党并未建立，但他也听过一些关于它即将要建立的事。
只可惜他没能活到成为党员的那一刻。不过他现在倒拥有了一个小共产党员。
裴白舟：“加油。”
“谢谢裴先生支援呀。”
季糖笑眯眯道，他一边拉着裴白舟，一边来到比赛场地。
他给裴白舟找了一个没人坐的空位，在最前排，届时，青年可以第一眼便看见他。
季糖明明对这次演讲并没有什么底，还会有出糗的可能，可他仍是选择让裴先生大大方方地看见他。
看见他那颗热爱的心。
“裴先生，您先坐在这里。我去换衣服……”
季糖瞥一眼正在准备场地的学生，有人在挂大红色五四横幅，有人在练习五四演讲稿，一切都显得欣欣向荣。他继续道：“裴先生，还有很多人都记得你们。”
裴白舟没说话，但他看见青年的脑袋“呼噜”一声冒出一团粉色泡泡。
季糖：“……”
他假装没看见，去后台换衣服。
比赛后台意外地少人，季糖先前已经请人将衣服带进后台，他找到自己的柜子，拿出衣服。
季糖给演讲会准备的衣服并不是西装，而是一件民国白色男式长袍。长袍一直长到脚踝，紧致的布料并不会让人显得臃肿，反而把人勾勒得很修长清爽。
季糖穿上他，纤瘦的腰肢被布料收拢，整个人像一阵来自南国的春风。
而且，季糖特地穿了和裴白舟同款的长袍。很像情侣装。
他趁着大家看不见裴先生，便偷偷穿和对方同款的衣服。
不过他并不是为了情侣装带来的微妙气氛，他只是为了还原民国那时候的韵味。
季糖脸颊泛红，偷偷地为自己解释起来，最后一次对着镜子打理一下衣服，然后准备上台。
他坐在后台房间里，一次次地翻看着演讲稿。
他的演讲稿与其他人的演讲稿很不同。其他学生的演讲稿似乎有点过于拘束，而他的演讲稿只写了自己想要表达的五四精神。
他将这段时间与裴先生相处下来的感悟，都真真实实地写了进去。这是所有人都无法拥有的神奇经历，想必所写出的感悟别人也很难写得到。
毕竟跨越时空，和过去的人做朋友……这些事实在太神奇。
季糖想。
他排在第二位演讲。
第一位演讲的是大一级历史专业第一，声情并茂地演讲完一整份稿子，引得全场都响起掌声。
这让季糖变得更加紧张。
第一位参赛选手很快演讲完了，季糖整理了下衣服，然后将演讲稿放好，准备上台。
他一上台，便被四处涌来的明亮舞台灯照耀得很耀眼。无数道炙热的视线汇聚在他身上。惹得季糖有一瞬间的发愣。
这么多人啊……
他以前演讲的时候，顶多只有几千名观众。
季糖瞥一眼坐在观众席最前面的青年，迅速地反应过来，清咳几声，开始演讲。
万籁俱寂。
少年的声音虽然很软，但能给人种欣欣向荣的温暖力